苦菜花_冯德英【完结】(108)

2019-03-10  作者|标签:冯德英

  “东海同志,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她忽然抬起头。

  “没有什么意见。你一贯工作很好,对同志很热情。你又有文化,再经过学习,那更是好上加好啦!”王东海诚恳地说。

  “快不要只拣好听的说了。”白芸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其他原因,脸顿时红了。她忽然又变严肃起来,紧望着他,有些激动地说:

  “东海同志!我早有件心里事要和你谈谈,但没找到机会开口。今天我就要走了,非要谈谈不可啦!我的意思是,我们之间是否可以比一般同志的关系更进一步呢?”

  王东海的头轰一下涨热了,他猛然站起来,心里急跳着。

  想了一会,他才说:

  “白芸同志,这叫我说什么好呢?说句老实话,我也了解你,你太好了,各方面都比我qiáng!我说不同意,决不是嫌你不好。可是……”

  “还有什么呢?”她急促地问。

  王东海真有些紧张,吃力地说:

  “我想,在这样的战争环境里,还是别急着想这方面。”

  “这……”白芸听出他的口气有些不坚决,“东海,咱们也不是马上解决呀!”

  王东海一时怔住,但马上又有了勇气。他又坐下来,对她平和地说:

  “白芸,乐意先听我把一件事告诉你吗?”

  “什么事?”她有些吃惊。

  于是,王东海就把花子的舍夫救人,这个女子的讲述一遍……

  “白芸,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

  白芸的眼泪早流下来。她激动地站起身,说:

  “不用解释了,东海同志!我全明白了,你是对的!……”听到一阵轻捷的脚步声,她止住话,眼向门口看去。

  一个年青女人映入她的眼帘。那女子一手抱着一颗大白菜,一手抱着孩子。幼小的孩子穿着一条白粗布做的带孝的毛边裤子,头发上用白头绳扎着两个小角。女人穿着一双白鞋,她那丰满的脸庞,虽然现出微笑,但也盖没不了痛苦的痕迹。

  白芸看着看着,没等对方开口,猛地抢上去将她紧紧抱住,流着泪叫道:

  “姐姐!我的好姐姐!”

  花子被白芸的举动惊怔住,忙说:

  “啊!白老师,白队长!你来啦!我比你岁数大?”“不,不管这个。你在哪方面都比我好,都可当我的姐姐!

  我永远是你的妹妹!”

  反扫dàng结束后,游击队解散了,恢复了原来的组织。

  德qiáng和父亲回到家来。他是要回县里去,顺路打家走,把破烂的衣服补一补。

  小屋子又热闹起来。德刚偎在父亲怀里,要他讲灌死王竹的故事。秀子正剥她抓来的那只兔子的皮。兔子已死好多天了,冻得硬梆梆的。但那时谁也没有心思去吃它,这时环境好了,德qiáng和父亲归来了,加上王连长也在,母亲要包饺子吃呢。

  仁义和孩子讲了一会,就找庆林他们谈工作去了。娟子在西炕上给弟弟补衣裳,德qiáng就逗着姐姐的孩子——jú生玩。秀子在灶前烧火。德刚被母亲吩咐去叫花子父女来吃饭去了。

  东炕上,母亲和王东海正在包饺子。

  母亲一面包饺子,一面看着王东海那粗大的手,很灵巧熟练的擀着饺子皮,就笑着夸奖道:

  “咳,真不是说,当八路军的人什么都会做。看你擀的皮多好!外面薄当中厚,真和个巧媳妇似的。”

  王东海有些腼腆,微笑着说:

  “大娘,人家说当两年八路军什么都会做,可也不假。咱们逢年过节或是打完仗,也吃这玩艺儿。嘿!咱们是又当男人又当媳妇,种地打柴,缝缝补补全都会哩!”

  说着,两人咯咯地笑一阵。母亲寻思一会,轻声对王东海说:

  “说真的,你就要走了,我看你和花子的事就拿定了吧!这些日子你们在一块,也该知道她的为人了。你看好吗?”

  王东海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下头,没有马上回答母亲的话。

  在事情还是朦胧的时候,王东海几乎是没过多地想一想就拒绝了白芸的爱情。可是当要正式决定了,他的心中又那样清晰地涌上白芸的影子:她那带着细条纹永远晒不黑的脸面,她独有的一双深褐色闪着热情光泽的眼睛,健康而浑直的身驱。她的长象是个美丽的姑娘!她的作风却是一个勇敢坚qiáng的战士。

  在这以前,从没停息一刻战斗的王东海,就是在白芸向他提出时,他也没有这样想到她是那末可爱,那末美好。现在他真有些留恋她!可当时他怎么就一口回绝了她呢?

  接着在他的脑海里出现另一个人:她宽宽的脸堂,粗壮丰满的身段,显得是那样有力而刚健。那眼睛是淳朴的,而同时含有柔情,又是多末善于激动,特别当它饱含泪水时,使人没有法子不为它而感动。她的象貌是女人、是母亲,她的行动是战士,是勇敢大义的化身。她是共产党的好女儿。啊!这样一个坚qiáng而美丽的女性,是应该受到爱慕和尊敬的啊!

  渐渐这两个人平排起来。看!多末好的姐妹俩!看,两人的模样多不一样!她们象是一个母亲养出来的,可又不象是一个血统。可是她们的一切,都是从一个地方一个组织得来的。

  王东海并不是在比较谁的长短,不,他根本不是在挑选人。但他老实纯洁的心中,还是想了一想。他这时才知道,自己原来在内心深处也有白芸的影子,可是在没遇到花子的事以前,从没把白芸和自己个别地联系起来。然而当白芸提出来时,他的心已被另一种更大的力量所吸引。他承认自己对花子比对白芸更爱,更无法避开。

  长期的苦难生活,贫困辛劳的人们,把爱与怜混淆在一起了。由于同情而产生爱,也由于被同情而产生爱,更多的是互相同情互相感恩而产生更深沉的爱。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们认为爱怜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是一个东西。以同情来做为爱情的基石,这是农人们在苦难的命运中建立起的最诚挚最深湛的一种感情……

  “大娘,”王东海抬起头,非常亲切又动情地说,“我一见她和孩子,就想哭。真疼人啊!不是秀娟同志和她,我怎么能活呢!她对人真比对自己好多少倍,那末尽心地照顾我养伤,象对亲兄弟一样待我。这样的一个好人,又是党员,我怎么会不恋她?!不过,大娘,结亲的事要经上级批准才行的。”

  “我看你俩就挺好,你上级也会答应的。”母亲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心里不知是为王东海能有个好媳妇,还是为花子能找个这样的好丈夫,充满兴奋的激情,“好,等她来了,我给你们提提……”

  门呀的一声开了。四大爷抱着孩子,花子拉着德刚的手,先后走进来。

  “仁义回来啦!”四大爷进门就问,“在哪里?”

  母亲忙下炕,招呼道:

  “四叔,他才出去啦。又有事,没去看你。快上炕坐吧!”

  “他忙他的吧,我这把老骨头反正一时烂不了。”他见王东海要下炕,忙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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