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搁着一只小旅行箱,盖开着。衣日常品,往旅行箱里一件一件装,仔仔汤煜峰将行李箱搁在地上,打开箱盖,从里面取出换洗的衣物,打开衣橱的门,一件件挂起来。
攘个房间在huáng婉萍眼前旋转起来。台灯、chuáng头柜、电视柜,所有的一切,包括卫生间,都疯狂地旋转着。她用光了一辈子的克制力,才没让自己痛苦地惊叫起来。“旋转”了好一会儿,huáng婉萍才让自己挣脱出来,回到了现实中。大脑里的一阵阵剧痛,刺激着她的神经,痛得她眼冒金星。她有虚脱的感觉,双腿发软。她本能地挪到chuáng边,躺下去,把身体放平。
汤煜峰正在整理行李,看到她这个样子,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关切地走过去,看了看她的脸色,又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这么严重啊?我以为只是晕车呢,要不要就近找家医院?”
huáng婉萍伸出手,生硬地推开了他的手。
两个人相处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推开他的手。多少个夜晚,她一个人躺在chuáng上,渴望着这个男人走近自己,渴望这双手抚慰自己,渴望与他亲热相拥……此时此刻,她像撞了鬼似的,这个男人让她充满了恐惧。
他是谁?这次生日之旅究竟是怎么回事?yīn谋!一定是个yīn谋!此时此刻,huáng婉萍再也不愿相信,两个小时之前闪过她脑际的种种幻想:她是上帝的宠儿。汤煜峰是替许运东来陪伴她的……这些幻想简直太荒唐了!
“可能感冒了。”huáng婉萍几经努力,喉咙终于发出了声音,“把感冒药拿出来。”
“没带药啊。你挺一会儿,出去给你买。”汤煜峰给huáng婉萍掖好被子,欲转身出去。
“我带了,在包里,帮我拿来。”huáng婉萍无力地说。出门时有意带了感冒药,是为了给他防万一的。没想到给自己用上了。
汤煜峰从她包里取了药,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水。huáng婉萍挣扎着爬起来,迫不及待地接过药,拿出两片,服下。
“这种药,一片足够。”他说。
一片不够。她不是感冒。她需要的是睡眠。在真相没有弄清楚之前,她必须控制自己,不能失态。
“外面空气好,你出去走走吧。别管我了,我需要睡一觉,出出汗就会好了。”huáng婉萍一头倒下,用被子蒙住头。
他一脸无辜的表情,或许真的是巧合?
如果不是巧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和许运东的往事,怎么可以被他丝毫不差地复制?huáng婉萍头痛欲裂,在感冒药的作用下,渐渐沉沉睡去。
14
huáng婉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近huáng昏。绯红的晚霞透过薄薄的窗纱,在室内洒下如梦如幻的光影。
汤煜峰靠在窗边的沙发上,换了件浅色T恤。双腿自然地伸到沙发顶头的脚凳上。膝盖上搁着一台苹果手提电脑。对着小小的电脑屏幕,他全神贯注地在看着些什么。
他在看新闻吗?在看微博吗?huáng婉萍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虽然只是个侧影,但在晚霞的映衬下,却显得如此令人心动。gān净的皮肤、英俊的五官、优雅的气质、深思的表情,就连微皱的眉毛,都让huáng婉萍看得痴醉。
茫茫人海,怎么会让她遇到这个男人?善良、高贵、体贴入微,还有一种天然的神秘气质,让她永远琢磨不透,难以掌控。这是与她处于两个世界的人,上帝怎么可以把这份幸运给她?
玩玉的人都知道,翡翠是心魔。要足着了这个魔,世间的一切就没有了意义,眼中只有翡翠。进入境界的玩玉人,他们不在红尘,不再有常人的快乐。在那片清澈的绿色里,有他们的欢乐和天堂……现在huáng婉萍想说,翡翠虽美,但在他面前却会黯然失色。他就是她的心魔。她己然中了他的魔。她再看不到其他的人和事。她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
在他面前,她愿意分分秒秒扮演天使的角色。不,不是扮演,而是变成。跟他在一起,她多么希望自己是天使,没有过往。她幻想自己是一个崭新的人,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如果有一种药水可以将一个人的污点洗去,换来和他一样的gān净、高贵的过去,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拿生命jiāo换也不皱一下眉头。
huáng婉萍下了chuáng,光着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地走到他身边。
他依然专注在电脑屏幕上,唇边挂着一缕淡淡的笑。
她伸开双臂,用她的怀抱紧紧将他搂住。这一刻,她最害怕的就是失去这个男人。她紧紧地抱着他,仿佛只要这么抱下去,只要不撒手,他就不会离开,就会永远属于自己。
他吓了一跳,想要拿开她的手。她却抱得紧紧的,一分一秒也不愿松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伤感和冲动。她俯下身,把脸贴到他的脸上,用嘴唇紧紧黏住他的嘴唇。她似乎有一种预感,只要手一松,这个男人就会像彩色的氢气球一样,飘向遥远的蓝天,再也不会回来。
汤煜峰惊了一下,手上用了力。huáng婉萍只感到一股坚决的力量,使自己脱离他的身体。
他望着她,眼神里有些恼怒,还有些怜悯。
huáng婉萍站着,无声地流泪。
对峙了一会儿,汤煜峰将电脑关了,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一觉睡了四个小时,是不是饿了?”
huáng婉萍答非所问:“让你出去走走,你为什么没去?”
“你这个样子,我能走开吗?”
“这个样子怎幺了?”huáng婉萍凄惨一笑,“如果我死了,是不是正好遂了某些人的心意?”
“胡说什么?谁盼着你死?我吗?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huáng婉萍的眼泪汹涌地落下,“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为什么?告诉我?
谁跟你说的?谁让你带我来的?”
“该吃晚饭了,走吧,吃饭去。”
他转身向外走去。
山庄的湖里养了虹鳟鱼和甲鱼,当初许运东和huáng婉萍曾站在湖边,看服务生从湖里捞鱼,现捞现做。
汤煜峰站在湖边。huáng婉萍拒绝走过去。
餐桌上铺着雪白的餐布。桌角有一束鲜花插在花瓶里。huáng婉萍在桌边坐下,身上的神经处于从未有过的紧张状态。
优雅的情调,温馨的灯光、jīng美的餐具。这一切是那样熟悉。huáng婉萍恍若回到从前。她的目光向湖边看去。汤煜峰正转过身来,还是那样微微一笑,“想吃点什么?”
“你点吧。”她说。
“那好。”汤煜峰招招手,服务递来一本厚厚的图文并茂的菜谱。
菜陆续上来了。rǔ鸽汤、蒸梭蟹、拌苦jú、木瓜羹,最后还有一道烤虹鳟鱼,都是huáng婉萍爱吃的。当年和许运东在这里过生日时,桌上也是这几道菜。不多不少,一模一样。连做法都一样。当时,两个人并不富裕,只是偶尔出去làng漫。许运东花了大价钱,为爱妻奉上这顿生日宴,显得相当奢侈。
如今和汤煜峰在一起,若以他的习惯,又显寒酸。几个月采,他每次和huáng婉萍外出用餐,必点一道燕窝养颜羹给她。但这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