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村无所谓地说:赶明啊,你有什么事只管说,你看完了石兰的书,我会帮你还,你不和石兰见面了,也就没有人再怀疑你谈恋爱了。
刘栋连连点头。
那天晚上,刘栋又到连队值班室看书时总不能集中jīng力,眼前一会儿是石兰的影子,一会儿又是母亲和哥、姐的影子,这些影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搅扰得刘栋一晚上也没把书看进去。
第二天一早,刘栋找到田村,把石兰的书jiāo给他说:你帮我把书还给石兰吧。
田村接过书,放到自己的军挎包里,拍着胸脯说: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田村又一次出现在师医院时显得理直气壮,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石兰。石兰正在拖楼道里的地,楼道已经被她打扫得gān净整洁。石兰看见田村,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给你还书。
你还我书?
田村从挎包里拿出书,道:这是你借给刘栋的书,他看完了。
那他怎么不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问他去吧。我来医院办事,他就让我帮他把书还了。
石兰接过书,看了一眼田村,此时石兰的额头上有细小的汗珠冒出,亮晶晶的,人就显得越发得可爱了。
田村没话找话地说:你爱看书是不是?我那儿也有好多书,到时候我借给你看。
石兰不说话,又用拖布拖起了楼道。
田村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看看也没多大收获就走了,走了两步后,又停下来道:过两天,我还来。
石兰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他怏怏地走了。
石兰是在几天后,在师部门前的哨位上见到了刘栋。她站在哨位下,仰脸望着刘栋:你自己为什么不去还书?
刘栋目不斜视地说:我没有空。
没有空,我可以来取呀。
刘栋不说话,纹丝不动地注视着前方。
石兰继续仰着脸儿问道:那咱们以后还jiāo换着看书吗?
刘栋面无表情地说:咱们来往多了不好,以后有事还是写信吧。
咱们就这几步路,写什么信呢,累不累呀。石兰嘴里嘀咕着,忽然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就走了。刘栋望着石兰离去的背影,努力地闭上了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睛时,石兰已经消失了,他的眼睛里就有了cháo湿的东西。
21.田村请战
1979年初,田村的英雄梦燃起了一线曙光。南线部队引发了一场南疆自卫反击战,部队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由原来的正常训练,变成了一级战事准备,各个团的作战部队都是枕着背包入睡,有的部队被拉到了事先准备好的防空工事,那些工事大都是一个又一个的山dòng。
十三师地处北部边疆,离南疆战事还遥远得很,但当时所处的国际和国内的环境,北部边陲并不比南疆轻松。师机关警通连的gān部战士也是全副武装,师指挥所转移到了地下,就剩下空空dàngdàng的院落,门岗也变成了双警卫。卫兵荷枪实弹,头戴钢盔,仿佛敌人随时就会来到眼前。住在部队周围的老百姓,看部队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以前足那种漫不经心式的。在他们的眼里,和平时期的军队不就是喊喊跑跑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此时部队营房的喊杀声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肃穆,这种安静中的肃穆给人一种杀气。人们经过部队营房时,脚步都放轻了,眼神里充满了神圣。这就是和平和战争给人们带来的变化。
田村在那一段日子里,养成了读报和听收音机的习惯。他读的是《解放军报》和军区的报纸,收听的是中央新闻台。报纸上和收音机里报道的都是前线部队的战争状况。那时,田村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到南方军区当兵。如果去南方当兵,这场南疆战事他一定会参加。
南疆战事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十几天的工夫,大部队就凯旋而归,只留下小股部队坚守在猫耳dòng和敌人打消耗战、持久战。这时,就开始有后方的部队调到前线去轮战。
田村以为南疆战事会持续一阵子,没想到,这是一场雷阵雨,说过去也就过去了。雨过去了,地皮还没有湿透,很不解渴。那会儿他还盼着南边打起来了,北面也会开战,如果北面真的打起来了,肯定不会是小打小闹,一定会是大打出手。在这场严峻的战争面前,一定会有他显身手的时候。从小到现在,他一直羡慕父亲那一代军人,在枪林弹雨中成长,每天都在轰轰烈烈中度过,那才是军人的生活,而和平时期的军人简直是太没意思了。南疆大规模战事结束后,一个又一个英雄诞生了,报纸上、电台里,每天都是英雄们的事迹和战事。好在南方并没有完全平息下来,我们的部队仍在绵绵的chūn雨中坚守着阵地。此时的田村异常渴慕南方的英雄。
大规模的作战,十三师是没有机会参加的,首批去南方的轮战部队,仍然没有十三师。搬到阵地去的指挥所和作战部队,又陆续地撤出了,营房差不多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景象。走在院外的老百姓,伸着脖子往部队大院里张望,最后就大着胆子冲院里的军人说:首长,这仗不打了吧?
田村真的有些急了,十三师不去,他自己也要上去,于足他写了请战书,请战书的内容是视死如归的,语气悲壮,情感是真挚的。他把请战书jiāo给了连长和指导员,指导员看了请战书,说:好,不错,你能有这种积极的态度,很好!
说完,指导员就把他的请战书放到办公桌上的纸袋里。
他从连部回米后,一直等了三天,也没有任何动静。第四天的时候,他义写了一份措辞更为急切的请战书,jiāo给了连长和指导员。
这回,连长和指导员对他似乎有了耐心,指导员还给他倒了一杯水:小田,别急。你的心情我们理解,其实我们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但我们是军人,一切行动要听指挥。参战部队有参战部队的任务,我们在这里坚守着,这也是我们的任务啊。
田村又一次垂头丧气地走出了连办公室。他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南疆的战事越来越趋于平淡了,再这么等下去,怕是huáng花菜都凉了,思前想后,他要写血书,要把这封血书直接送到师长那里去,他不管十三师参不参战,反正他要参战。按当时他的理解是,作为军人想打仗还不是一件好事?!当下,田村咬破中指,血流出的瞬间是很疼的,但田村眉头皱都没皱一下,写完血书后,他来到师部大楼,这是他第一次走进师部办公楼,他很容易地就找到了柳师长的办公室。柳师长五十来岁的样子,还戴着花镜,在田村眼里柳师长一点也不像师长,倒像个教书的老师。田村在师长门口,气壮山河地喊了一声:报告——
师长抬起头,吃惊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田村。田村这时热血冲头,他已经顾不了许多了,径直走进去,把血书递到师长面前,就一言不发地等在那里。
柳师长一目十行地把血书看完了,抬起头道:你是田村?
田村挺直腰板说:我是警通连一排三班战士田村。
杨师长扶了扶眼镜道:噢,我知道了,你不是田副军长家的孩子吗?我和你爸可是老战友,来来,快坐。
田村不想和师长唠家常,仍挺挺地立在那儿,严肃地说:师长,我要上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