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兄弟_石钟山【完结】(31)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田辽沈赶紧说:你瞅我gān啥?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是想让田村把根基扎牢些,好让他长成棵大树。

  杨佩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第一次态度激烈地反对起田辽沈:田辽沈你说得对,可你别忘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田村已经是第二年兵,再有一年多,他就该复员了,失去这次机会,他还会有第二次吗?

  田辽沈挥着手,提高了声音:只要他是块好钢,机会就遍地都是。

  杨佩佩不耐烦地打断田辽沈:我不同意,田村提不提gān是十三师的事,和你没关系.你最好不要插手田村的事。

  田辽沈也来了火气,他一甩手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田村好。

  当时的两个人,潜意识里都是在为田村着想,但田辽沈和杨佩佩的想法并不一致。杨佩佩想得可能更细致一些,如果田村是自己的亲骨肉,她也就不再争了,是好是坏都由着田辽沈,反正肉烂在锅里,好坏都是自家的事。可自从发现田村的亲哥哥就生活在田村的身边时,她就有了危机感,做梦都会梦见田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离开自己,离开这个家。她明白,田村迟早会知道自己的身世,有一天他明白了,就会用另一种眼光审视他和这个家的感情,她不想让这个家和田村的关系蒙上yīn影。

  田辽沈遭到了杨佩佩激烈的对抗,他仰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田村的事我不管了。

  听到这样的话,杨佩佩终于松了一口气。

  田村出院后不久就提gān了。他现在是刘栋那个排的排长。

  田村被任命为排长的第二天,他把刘栋约到了自己的宿舍。在这之前,田村还买了一瓶酒,他想和刘栋好好聊一次。

  刘栋走进排长宿舍时,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排长已经是一个人一间宿舍了,这就是gān部和战士的区别。以前老排长也找刘栋谈过话,他也去过排长的宿舍,那时他以为排长一人一间宿舍是天经地义的。可现在,就是眼前这个田村,昨天他们还上下铺地睡着,今天却搬进了gān部宿舍,刘栋不论是从感情上还是心理上,一时无法承认眼前的事实。他打量着田村的gān部宿舍,感到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和遥远。

  田村在自己的刷牙缸里倒满了酒,把它放在俩人的中间,然后盯着刘栋说:来,刘栋,咱俩今天好好喝一回。

  说完,自己先喝了一大口,又把缸子推到刘栋面前。刘栋接过缸子,只抿了一小口,感到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嘴里涌到喉头。

  田村真诚地看着刘栋道:这回是你救了我的命,要是你不给我输血,我今天还不知在哪儿呢。

  刘栋咧咧嘴说:别说这些,我和你都是RHyīn性血,这是碰巧了。

  田村又喝了一大口酒,嘴里喷着酒气:不对,咱们这是缘分,也许这对你没啥,但对我来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田村又把缸子推到刘栋面前,刘栋这次没喝,他打量了一下田村的宿舍:田村,这回你行了,你现在是gān部了,咱们这批兵你是第一个提gān的。

  田村就瞅着刘栋说:刘栋,我以前一一赢瞧不起农村兵,这你知道,可你是我第一个瞧得起的农村兵。

  刘栋用目光紧盯着田村的眼睛:就因为我给你输了血?

  田村摇摇头:不,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以后一定会比我有出息。

  见刘栋不置可否的样子,田村又说了句:最近,我发现咱们身上有着许多相同的地方。

  刘栋不解地望着田村。

  田村似乎有了些酒劲儿,眼神定定地看着刘栋,话也多了起来。

  刘栋赶紧冲他道:排长,我该去上岗了。

  说完,匆忙离开了田村的宿舍。

  站在哨位上,望着满天的繁星,刘栋忽然间有些想家,想家里的亲人。以前,他也有过这样的感觉,但从没有像今晚这么qiáng烈。没当兵前他觉得日子很漫长,可眨眼的工夫,他已在部队gān了一年多。再有一年多就该复员了。入伍前曾发誓在部队要出息,现在看来当初的想法太简单了,部队这么多人,谁都想出人头地,机会却那么少,又有几个人有田村那样的运气呢。

  那天晚上,他想了很多,也很远,似乎什么都想到了,但有些事还是想不明白。

  一个人影向哨位走来,他下意识地问了口令,那人回答:是我。

  田村走到了他的面前。此时的刘栋已经清醒过来,他问道:排长,你这是来查岗?

  田村站在黑影里说: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别叫我排长,就叫我名字。

  刘栋说:排长,那怎么行。

  田村qiáng硬地道:我说行就行,今天晚上我陪你站岗。

  说着就转身站在了刘栋的身旁。

  刘栋轻喊了一声:排长——

  26.刘 草

  刘草和胡小胡的婚姻注定是不幸的。

  俩人婚后不久,胡小胡就到镇里的一家木材厂上班去了。指标是胡主任给搞来的,胡小胡一转眼就成了城里人。胡小胡也经常把自己当成城里人,他戴墨镜,穿宽腿的喇叭裤,兜里揣着烟卷,手指上夹着烟卷,嘴里乱哼着流行曲儿,在村街上一抖一抖地闲逛。胡小胡的这副样子,大都出现在晚上,或者是星期天。镇里离村子有二十多公里的土路,他每天要骑上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上下班。

  新婚的日子里,胡小胡早出晚归,样子也很勤奋,俨然一副幸福、顾家的男人形象。刘草已经到卫生所上班了,卫生所平时并没有多少人看病,也就是头疼脑热的小病。刘草没来之前,卫生所已经有两个赤脚医生了,她在大部分的时间里,总是背个篓子上山挖草药,回来后再分拣、晾晒。

  傍晚的时候,胡小胡骑着自行车,摇着车铃回来了。刘草见胡小胡回来也不多说什么,就进屋烧火做饭。胡小胡也跟进屋,洗一把脸,喜滋滋地看上几眼刘草,手就在她的身上摸摸捏捏的。刘草推开他继续忙碌,胡小胡咽口唾沫,嘀咕一句:看晚上咋收拾你。

  胡小胡一摇三晃地从家里走出来,戴上墨镜,又点上烟卷,神情自得地在村路上晃来dàng去。有收工的农民从地里回来,见到他就打招呼:小胡,下班了?

  他就朗声地回答:下班了,二哥咋样啊,做农民累不累?

  被喊二哥的人就羡慕地说:gān农活哪能和你上班比,你活得多滋润啊。

  胡小胡用很优越的表情笑一笑,抬起手,斯文地弹一弹烟灰,冲人哼哼哈哈地打着招呼。

  等村里的三老四少见得都差不多了,胡小胡才斜着肩膀往家里走。这时候,刘草已经把饭做好了,胡主任正坐在桌边等他。一进屋,他就坐在胡主任旁边,刘草开始给父子俩盛饭。

  父子俩天天见,已经没啥可说的了,老胡说了声吃饭,就端起了碗。

  吃完饭,胡小胡还要夹着纸烟去村里转一转。这时候,村街上的人是最多的时候,他挺胸收腹地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转上一圈,如果有人搭话问他一两句镇子上的事,他就会停下来,满嘴唾沫星子地白话半天,说些哪儿又起了楼,哪儿又有人出事,让警察给抓了的新鲜事儿。

  等村街上的人散得差不多了,他也往回走去,墨镜已经摘了下来,挂在胸前的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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