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辽沈已经杀红了眼.十头牛都拉不回了,他冲郭连长大吼:我不,我要战斗。
当时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争论了,阵地上下又打成了一锅粥。
当塔山阻击战顺利完成任务时,郭连长和田辽沈才满面烟尘地对视在一起。
郭连长当胸就给了田辽沈一拳,然后大声地说:你小子行呀,是块当兵的料,你叫什么?
田辽沈也大声地答:我没有大号,别人都叫我田狗剩。
郭连长摇摇头:这名字不行,太难听了,咋叫个这呢?
田辽沈不答,只是笑。
郭连长又说:想当兵吗?
田辽沈抹一把脸道:想,早就想gān正规军了。
郭连长拍一拍田辽沈的肩膀道:那就跟我们走吧。
郭连长带了一个连,撤下的时候已还不足二十人,田辽沈第一次对战争的残酷有了认识。
不久,田辽沈就随部队入关了,马上又参加了淮海战役。然后部队一路南下,田辽沈天生对打仗充满了悟性,既勇敢又机敏,仿佛他就是为战争而生的。从辽沈战役到淮海战役,他连续立了几次大功。淮海战役打响后不久,他已经是连长了。当年的郭连长,也已经是副团长了。
淮海战役进入到中段,望云山一战中田辽沈负伤了,他被一颗炸弹掀起来有树那么高,又重重地摔下来,人就失去了知觉。
田辽沈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后方医院里了,当时他的下半身被绷带缠满了。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小便,可他又动不了,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最后是一个漂亮的护士奔过来,帮他解决了问题。
一个男人当着漂亮姑娘的面小便,好长时间过去了,田辽沈都觉得抬不起头来,没法做人。在以后的时间里,他知道那个护士叫杨佩佩,刚入伍不久。杨佩佩是解放南京后参的军,参军前她就已经是护校的毕业生了。
那一次,他在医院里足足住了两个月,第一个月的吃喝拉撒都是杨佩佩在照顾他,这让他见到杨佩佩就脸红。杨佩佩一见他这样就别过脸去偷笑。
你笑啥?
杨佩佩见他这么问,就一脸严肃地道:没笑什么!
他又说:没笑啥那你义笑啥?
杨佩佩就低下头,红了脸道:还男人呢,一点儿都不勇敢。
这下田辽沈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大声地说:打老蒋,俺没怕过。枪子儿也没怕过.还怕你个huáng毛
丫头?!
从那以后,他再见到杨佩佩时。就故意做出一副英雄无比的样子,牙火紧咬,双拳紧握,他这个样子,更是逗得杨佩佩笑弯了腰。
那次住院,他记住了杨佩佩,杨佩佩也记住了他。出院后,他就追赶大部队去了,他们的队伍已经到了南海,和海南岛隔海相望了。
他赶上了解放海南岛的战斗,海南解放后不久,他的部队又北上了,剿匪只赶上了尾巴,这时的他已经是副营长了。部队进城后,大龄军官们赶上了一个结婚成家的热cháo。
田辽沈和杨佩佩的媒人就是郭团长,当郭团长说是要给他介绍个对象,他就跟着郭团长愣头愣脑地来到师医院,却没想到站在他面前的就是杨佩佩。从那次离开医院,他再也没有见过她,但杨佩佩的音容笑貌已经刻在他的骨头里了。只要不打仗,睁眼闭眼的都是杨佩佩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这个江南女子把他的魂儿给带走了。
他见到杨佩佩真是喜出望外,他一拍大腿,大声豪气地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说完伸出双手掐架似的要和杨佩佩握手,吓得杨佩佩一下子躲到了郭团长的身后。郭团长的爱人就是杨佩佩的护士长,郭团长经常来医院,他和医院里这些姑娘已经很熟了。杨佩佩知道要见面的是谁,心里有数,可田辽沈心里没数。
郭团长一见这架势,就道: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那就不用我介绍了,你们自己谈吧。
说完,郭团长转身就走了。
俩人站在那儿,你看我,我望你,都大笑起来。
不久,他们就结婚了。
婚后没多久,抗美援朝就爆发了,田辽沈去了朝鲜。在这期间曾回国休整,一直到回国,俩人都奇怪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和他们脚前脚后结婚的那些人,孩子都满地跑了。
回国后,田辽沈就冲杨佩佩发狠道:这回咱们也要生个孩子。
狠也发了,也努力了,可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两年前,田辽沈去军区开会,关心他的老首长安排他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就查出了问题,原因还是淮海战役中那次的负伤。检查的结果是输jīng管被炸断了,当时的医疗条件有限,没有接上,时间长了,现在想接也是回天乏术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要孩子的心情就越发急迫。他们决定抱养一个孩子,于是就有了田村后面的故事。
6.田村的成长
是偶然,也是机遇,田辽沈和杨佩佩收养了王桂香的孩子,他们为孩子取名叫田村。田辽沈为孩子取名时,感情也极其复杂,他们想得到田村,却又怕失去田村。
自从有了田村,两个人一下子都变了,以前两个人生活时,田辽沈人就像长在了部队,晚上九点之前从没回过家。杨佩佩也一样长在医院里,她除值班外,有时还要替别人值班。医院的护士都是女人,而且大都是拖家带口的,家里哪能没点事儿?不管谁有事,她都主动替值班,下班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意思。有时她一连值几个夜班,白天回家时田辽沈已经去上班了,这样一来,他们就好几天也见不上一面。
自从有了田村,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首先变化的是田辽沈,只要部队一chuī响下班的军号,没过多久,楼道里就响起田辽沈急匆匆的脚步声。孩子在哭,杨佩佩把孩子抱在怀里,从这屋走到那屋,嘴里哼着小调哄着孩子。
田辽沈还没进屋,脸上的笑容已经绽开了,他不洗手、不洗脸,一定要先看一眼孩子。就是孩子在杨佩佩的怀里咿呀地哭闹,他看了也是那么开心。他甚至想伸出手指,去逗弄一下孩子粉嫩的小脸,但被杨佩佩严厉地制止了。直到这时,田辽沈才如梦初醒,慌慌地去洗手洗脸。田辽沈不洗手洗脸的毛病,还是战争时期养成的。养成了,也就很难改了,以前俩人为田辽沈这种不讲卫生的坏习惯没少吵嘴,杨佩佩是护士出身,天生的有一种洁癖,水火不容的俩人吵过了闹过了,田辽沈也只能记住两天,两天后见生活一切又正常了,他转脸就又忘了。于是一切依旧,然后是俩人再吵再闹,反反复复,势不两立的样子。但田村的到来,让田辽沈彻底地改掉了不洗手的毛病,他不仅洗手,还洗脸,用香皂一次次搓他那张历尽战火硝烟的脸。他一回来,孩子就被他接管了,他抱孩子,杨佩佩做饭,他学着杨佩佩的样子,把孩子平抱在怀里,从这屋走到那屋,嘴里哼着东北二人转的调。孩子笑了,他就伏下身,用那张老脸去贴孩子的小脸,扎弄得田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他就抱着孩子来到厨房,一边看杨佩佩做饭,一边冲孩子说:看看你妈,给咱们做啥好吃的了。
他这样的话已经说的很顺溜了,孩子刚来的时候,他不知如何称谓孩子,爸爸妈妈这样的字眼儿他感到陌生又别扭。随着感情的深入,他爸爸长孩子短地叫起来,倒显得既亲切又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