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父也只剩下咬牙的份了，他恨不能把牙咬碎咽到肚子里去。他哆嗦着身子，怕冷似的望着小凤，他哽着声音说：小凤，是杨家害了你呀。
小凤目光呆痴，喃喃道：我不活了，我肯定不活了。
再后来，杨父就又被鬼子抓到了pào楼顶层，两个伪军在调试着扩音器，拿着茄子样的麦克风呼呼地chuī气。一个鬼子和翻译官就走了过来，先是拿过麦克风也呼呼地chuī了两口，然后说：八路军排长杨槐你听好了，你爹要和你讲话了。
两个伪军推推搡搡地把杨父推到前面来，杨父站在pào楼顶端望着眼前黑漆漆的世界，探照灯扫把一样地在黑漆漆的世界里扫来扫去，世界就在他的眼前黑黑白白了。
他已经把自己的舌头咬出血了，他吐了一口血水，翻译官冲他说：老爷子，说吧，让你儿子来救你们。
杨父站在麦克风前，他浑身抖颤着，牙齿甚至磕出了得得的声音。他望着眼前漆黑的夜，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杨槐和许多八路军战士就隐在这暗夜里，他吸了口气，又吐了口血水，终于说：杨槐，你要还是个爷们，这仇一定要报，你女人被小鬼子糟蹋了，好多女人都被鬼子糟蹋了。杨槐，你带上你的枪，一枪枪地把小鬼子都she成对眼穿，把你媳妇救出去，你才是个男人。杨槐，你爹从打进来，就没想活着出去，槐呀，这仇就等着你来报了……
接下来，杨父就开始对小鬼子破口大骂了，日本人的枪托就砸下来，在暗夜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又通过扩音器传了出去，声音就有些夸张。
杨父躺在pào楼顶上，他头上流着血，血已经让他的眼睛睁不开了，他仍在骂：畜生小鬼子，老子不尿你们。有本事你们就打死我，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够本了。
杨父被两个伪军拖拖拽拽地拉了回去，他被推倒在pào楼一层的草堆上。他的手仍被绑着，这里他是唯一的男人，他的身边都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女人和儿童。
杨父的手被一双哆哆嗦嗦的手解开了绳索，杨父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矇眬中他看见了小凤，小凤披散着头发，面如死灰。他嗅到了从小凤身体里散发出的死亡气息，他僵怔着，突然跪到小凤面前，他压着声音：孩子，是我对不住你，我们杨家对不住你，孩子，你不要想不开，杨槐会来救你的。
小凤慢慢地蹲下身，双手捂住脸，泪水无声地从指缝间流淌下来。
香草挺着肚子挪过来，她气喘着看着跪在地上的杨父，她伸手去拉道：大叔，你起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杨父没有起来，他勾着头压抑地哭泣着。小凤突然也跪在了杨父面前，一老一少就那么跪着。
小凤用绝望的声音说：爹，我没脸再进你们杨家门了，也没脸回我们家了，我会变成一个野鬼。
杨父抖着身子说：凤哇，好闺女，你生是杨家的人，死是杨家的鬼。
小凤呜哇一声就扑到杨父的怀里，杨父把小凤紧紧地抱住，一边拍着小凤的后背，一边说：凤哇，杨槐一定会来替咱们报仇的，他这仇报不了，他就不是我儿子。
香草在一旁看着也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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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攻打pào楼
八路军已经是扇面似的把半个县城和pào楼围住多日了。
经多方请示，经团部研究决定，这pào楼非打不可了。鬼子抓了许多百姓关在pào楼里，方圆十里八村的已经是群情激愤了，如果八路军不能解救这些无辜的群众，会影响群众对八路军的信任，开辟根据地将会面临更大困难。群众是水，八路军是鱼，鱼是不能离开水的，经八路军冀中分区研究决定，围城打楼。围城是假，攻打pào楼是真。
冀中分区为了把这一仗打得万无一失，又调来一个团的兵力，两个团加在一起，一个团围城，不让城里的敌人出来增援，另外一个团分四个角同时向pào楼发起攻击。
八路军知道，凭现在的实力拿下pào楼也很成问题，每个pào楼里有鬼子几十人，外加几十人的伪军，兵力倒不是很多，可他们凭借着坚固的pào楼，八路军想攻下pào楼并非易事。
好在八路军有攻打pào楼的经验，发动十里八村的百姓，收集了数十辆手推车，在手推车上竖了一块厚实的木板，木板上又铺了几层棉被，几个为一组，隐蔽在手推车后面，这种战法，被八路军称为土制坦克。
就在八路军攻打pào楼时，王伏生带着几个人找到了杨槐。
自从小凤和父亲被抓，杨槐早就热血撞头了，这时他还不知道香草也被鬼子抓到了pào楼。王伏生得知香草被鬼子抓进pào楼的消息时，差点晕倒过去。那是夜里，他就要带人攻打pào楼解救香草，却被高大队长给拦住了。平时打个伏击，他有这个权力，可明目张胆地攻打pào楼，这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八路军冀中分区调集兵力围攻县城的事319团已经听说了，上峰没有配合八路军攻城的打算，他们想看一次八路军的笑话，换一句话说他们要看八路军和日本鬼子拼个你死我活之后，他们再决定是否出面收拾这残局。
王伏生不知道这其中的伎俩，更不知道国民党在八路军和日本人之间玩一种yīn谋。他面对着高大队长的拒绝，他并没有离开，他站在高大队长面前，血脉贲张地说：大队长，我媳妇被鬼子抓进pào楼了，我不救她，难道让八路军去救?
高大奎为难地抖着手，压着声音说：伏生，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上峰没有命令呀，我擅自让你带着队伍攻打鬼子pào楼，我是要被撤职的。
伏生说：那我就一个人去，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高大奎望着伏生说：伏生，你的心情我理解，你最好也不要去，凭八路军那些破枪，想招惹日本人，那是引火上身的，你媳妇的事，等八路军打败了，我们再想办法。
王伏生知道在高大奎这里已经讨不到说法了，他低着头离开了大队部。回到自己的分队后，他做出了一个视死如归的决定，那就是自己参加八路军攻打pào楼的队伍，哪怕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把香草救出来，他救出的不仅仅是香草，还有香草肚里的孩子。
他回到分队，看着几十个朝夕相处的战友们，他觉得有许多话要对他们说，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从chuáng下搬出了两坛子酒，这两坛子酒是他准备孩子出生时招待弟兄们的。他把酒打开了，酒的香气顿时弥漫开了。他舀了一碗，递给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战士道：兄弟，这是给我孩子庆生的酒，今天就把它喝了吧。
他依次地把酒递过去，战士们喝了一圈，然后都默默地看着他。他用告别的心情，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后用目光扫视着大家伙说：弟兄们，谢谢这么多年的捧场，明天一早我就去打鬼子pào楼了，去救我老婆。
兵们就说：队长，我们和你一起去救嫂子。
他把酒碗放下摇了摇头：我不连累大家，我要是还能回来，以后咱们还是好兄弟，要是回不来，你们记住你们曾经有个朋友叫王伏生。
伏生说到这里，已经满脸的悲壮了。
兵们动情地望着王伏生。伏生把酒碗里的酒一口gān了，然后举过头顶，把碗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