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秋莎自从认识章梅后,章梅一有空便看书,章梅一看书便整天泪水涟涟的。
有一次,她和章梅住在一起,章梅躺在chuáng上看书,一边看就一边流眼泪,她看不过去了,便冲她说:啥书哇,让你这样?
章梅就哽着声音说:《红楼梦》呗。从那时开始,她就认为《红楼梦》不是一本什么好书,好书能让人流眼泪吗?在以后和平生活里,邱云飞也看过《红楼梦》,也看得唉声叹气的。只要邱云飞一看《红楼梦》,她就去抢去夺,弄得两人为读书,没少吵架。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邱柳北是个女儿,这总让她思前想后的。在他们新婚的日子里,邱云飞躺在chuáng上也在看书,就是两人亲热过了,他也要拿起书来读。那时她欣赏邱云飞看书,因为他看书,识文断字的,她才觉得邱云飞与众不同,正因为这种与众不同她才喜欢上他。在延安时期,相对来说,那是和平的日子,人们都在学习文化,文化便显得尤为重要和突出。现在不一样了,没有时间专学什么文化了,按柳秋莎的话说,现在是胡一百的天下,骑马挎枪的,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战争是靠枪打胜的,一枝笔就能把战争打胜吗?柳秋莎不相信,邱云飞会有啥作为,端着个相机,拿着笔,能把新中国的江山打下来吗?在柳秋莎的心里,结论是否定的。
37.邱云飞负伤了
部队开到了天津郊区,也就是说,部队已经把天津城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部队并不是急于攻打天津卫。在这几天里,部队显得很散淡,是外松内紧的那一种。
每次打仗前,部队都显得很人性,有夫有妻的,总会创造条件见个面。在苦战天津前,胡一百骑着马和章梅约会来了,邱云飞也见到了柳秋莎。
不知为什么,现在的柳秋莎一点也不急于见邱云飞,一看见他身上光溜溜的样子,她就脸红。别人都在为打仗抛头颅洒热血的,自己没什么事gān,躲在房子里,gān那些男女之间的事。她没心思,也没情绪,像犯罪了似的。那天晚上,两人躺在了炕上,邱云飞在黑暗中急三火四地把手伸过来,她太知道他的把戏了,她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gān啥,你gān啥?他在黑暗里笑一笑,停了一下,又把手伸过来。
她说,你还想让我生个女儿呀,我不gān,就不想吃闲饭,那样活着还有啥意思。
他低三下四地说:只要小心咱们就怀不上孩子。
她说:我不是个男人,我要是个男人不打一场胜仗,哪有心思见老婆。
他不说话了,她的话深深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躺了一会儿,又躺了一会儿,邱云飞爬起来,开始穿衣服,她问:你gān啥去?
他说:回部队睡去,这样睡难受。
她没说什么,他就在黑暗中推开门,走了出去。她坐起来,冲着窗外看了看,便一头躺下了。她心里有些不安,但很快就平静了。她真的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怀孕,那样的话,还不如让她去死。别人都热火朝天地为新中国流血流汗的,让她挺个肚子看着在一旁吃闲饭,她做不出来。
没两天,解放天津的战役打响了,战斗一打响,便有伤员源源不断地运下来。
就在运伤员的过程中,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在一个担架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在她眼前一晃,刚开始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呢,待仔细去看时,她先看到了那只别在一个人胸前衣兜里的笔帽,她顺着那枝笔看过去,便看见了邱云飞,他现在的样子,她几乎认不出了。他的头上差不多被纱布都缠满了,只露出鼻子和眼睛,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大叫了一声,邱云飞只是动了动,担架不停歇地下去了。从那一刻开始,她心里的什么地方便疼了。她也说不清哪疼,总之跟以前不一样了,她没有婆婆妈妈,也没有儿女情怀,她仍然带领着抢救队穿梭于这个阵地到那个阵地之间。直到三天后,天津城解放了,她才回到医院,见到了邱云飞,邱云飞已经转危为安了。他能睁着眼睛说话了,但头上仍缠满了绷带。他现在已经能清醒地认出柳秋莎了。
邱云飞见到柳秋莎的第一句话就是:秋莎,我又在医院吃闲饭了。
他的话刚说完,她一把便把他抱在了怀里,她哽着声音说:云飞,你没有吃闲饭。
他悲壮的样子打动了她。在她的观念里,只有流血流汗的男人才是好男人,现在邱云飞流血了。那么她就认为他是好男人,是值得她爱的。
38.一心想生男孩
在医院的这段时间,邱云飞度过了除自己新婚之外的又一次幸福时光。邱云飞流血了,她要给他补回来。那时,没有什么好吃的。她便在夜里去河沟里抓泥鳅、抓蛤蟆,回来后,就用脸盆给他炖,让他连汤带肉地吃下去。最后,他的脸都吃绿了,一见到泥鳅和蛤蟆他就想吐,然后他哀求地说:秋莎,我不吃了。
她说:不吃咋行?你得吃,要不然你的伤不会好。
他就悲壮地说了:这回我真的吃闲饭了。
邱云飞吃完泥鳅又吃蛤蟆,终于好了,他头上的纱布拆下去了,他可以走路了。
他是在阵地上采访时受的伤,那时,枪pào打得正急。也就是从这一次,她不再说他是吃闲饭的了,她对他的感情又一点点地升了起来。她认为邱云飞不仅会采访,也会受伤,伤是为新中国负的,她就没有理由说他吃闲饭。
邱云飞出院的前一天,他们又住到了一起,这次是她主动地把手伸给了他。他说:你不怕怀孕了?
她说:要怀,就怀个男孩,万一以后你有个三长两短的,让他接你的班继续打仗。那天,他们又新婚似的恩爱在了一起,那一刻,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自己能怀个男孩,男孩长大了,就会扛着枪,在pào火连天的阵地上冲冲杀杀。
结果,就在那个夜晚,她真的怀孕了。
那是在平津战役结束后,柳秋莎发现自己怀孕的。她已经怀过一次了,这次她轻车熟路地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章梅也怀孕了,是柳秋莎发现的。那天,章梅为伤员换药,换着换着,她就gān呕了起来,最后她控制不住自己,从病房跑到院外,扶着一棵树仍然呕着。这时,正好柳秋莎走过来,章梅就眼泪汪汪地冲柳秋莎说:秋莎,我怕是当不成护士了,现在我一看见伤员的伤口就恶心。柳秋莎背着手在章梅的身边走了两个来回,然后说:你想吃酸的么?
章梅说:想,都快想死了。
柳秋莎就说:章梅,你怀孕了。
章梅惊呼:真的?
柳秋莎点点头,这时的她已经发现自己怀孕了,现在章梅也怀孕了,她长吁了一口气。她想,章梅你也是女人,你也有今天,不知为什么,当她得知章梅怀孕时,她竟有了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情。
当淮海战役打响前,她和章梅的肚子早已经显山露水了。柳秋莎把急救队的权力移jiāo给了别人,她只能做一些护士工作了,和章梅一样。
战斗刚打响的时候,伤员还没有下来,这时,她和章梅就站在村口,朝着枪pào声疯响的方向张望着。
柳秋莎说:章梅,你怕不怕胡师长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