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亲这么一说,他也觉得父亲话里有话了,就攥着双拳,仇视地望着邱云飞。
邱云飞见柳秋莎在偷梁换柱,便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柳秋莎又说:那你是啥意思,孩子你又不教育,又不让我教育,你是不是想让孩子学坏呀?
邱云飞就没词了,转身一关门进了里屋。柳秋莎就叉起腰冲两个丫头说:你们听着,要是再有下一次,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柳东这时也做出狐假虎威的样子说: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柳北和柳南很讨厌这个叫柳东的弟弟,晚上姐俩商量整治柳东的办法。姐姐说:柳东真讨厌,要不是柳秋莎给他撑腰,看我不削死他。两个女儿在母亲背后从来不叫妈妈,而是直呼其名。
妹妹也说:要是没有柳秋莎,我就用开水烫死他。俩人发泄了一番心中的怒火,她们对柳东的怒火要远远大于对望岛和望朝的怒火。对望岛望朝哥俩,她们敢拳脚相加;但对于柳东,她们只能采取忍的态度,不满和诅咒也只能在背地里发泄一番。
章梅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按回家,她是不敢张扬的,按着他们的头把鼻子洗净了,换下脏衣服,低着声咬着牙说:要是你们的爸爸知道了,看不剥了你们的皮。
胡一百对两个孩子可从来不客气,平时他很少管他们,甚至眼里都没有他们。
他现在已经是军区的参谋长了。军区的参谋长是有许多大事要做的,每天很晚才能回来。一双三接头的皮鞋又钉了掌,走在路上咔咔的,离很远都能听到。一听到父亲的脚步声,两个孩子大气都不敢出了。两个孩子是有过教训的。有一次,两个孩子钻进了防空工事,那里地道相连,复杂得很,结果他们就迷路出不来了。半夜了,见两个孩子还没有回来,胡一百就急了,一个电话集合警卫连去找,天快亮的时候,终于在工事里把两个孩子找到了。这下可气坏了胡参谋长,他看着两个孩子的样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一口气把两个孩子都吊在了门框上,然后用自己的老牛皮腰带,没头没脑地抽打两个孩子,一边抽打还一边说:看你们长不长记性,那工事是你们去的地方吗?两个孩子爹一声娘一声地叫,刚开始还有劲叫,后来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章梅受不了了,但她的劝阻胡一百早就当成耳边风了,根本没把她的劝阻当成一回事。没有办法,她只能用身体护住两个孩子。胡一百正打得兴起,根本停不住了,章梅的身上便也挨了几下。这时,胡一百才住了手。从那以后,就是有天大的事,章梅也不敢告诉胡一百了。
转眼孩子就大了,她不操这份打架的心了,另一份心又悬了起来,就在这时,望岛和柳南有了好事。
58.青chūn萌动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从反目为仇渐渐开始相互吸引了。那一阵子,望岛的目光总是围着柳南转。望岛已经是个大小伙子的模样了,上唇先出了一层黑黑的茸毛,声音也开始变低变粗。柳南也有了姑娘的模样,见人说话学会了脸红。尤其是看到望岛的目光时心跳不已,脸早就红到了耳根。以前,他们打在一起,全然没有这种感觉,现在不同了,他们一天到晚总想看到对方,见了面又不知说什么好,回到家又都盼着在校园见面。
终于有一天,两人放学的时候走在了一起。刚开始,望岛走在前面,柳南走在后面,这是两人回家的必经之路。望岛假装系鞋带,蹲在那里,这时柳南走了过来。
她说:鞋带开了?
他站了起来:放学了?当然这一切都是废话,就是这样的废话,让两个人中间的那面墙轰然倒塌了。这时,一个卖冰棍的走到他们的面前,望岛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掏出一毛钱买了两根冰棍。两根冰棍便合理地到了两个人的手上,两人都举着一根冰棍往回走。确切地说,两人已经品尝不出冰棍的滋味了,他们都挖空心思跟对方搭着话。说着话,两人就走回到了军区的家属院,看到院门的哨兵了。两人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就分开了一些。
那时学校已经很乱了,学习已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一些老师带着学生天天写大字报什么的。望岛和柳南适应这种cháo流是很快的,望岛想方设法弄到了一身军装,柳南则写信给柳北,要了姐姐一套军装。军装穿在他们的身上显得有些大,但这并没有影响他们包裹在军装下的一颗红心。从那以后,两人去双入对的,早出晚归,他们现在已经成了学校造反派的领袖,只要手臂一挥便有成百上千的学生听他们的指挥。
59.革命加恋爱
望岛和柳南在积极革命的时候,当然没有忘记谈恋爱。他们现在已经捅破那种爱你在心口难开的纸了,所以,两个人在爱情的道路上,便显得轻车熟路。
学校里自然不是约会的场所,那里的人很多,都忙着革命。他们的恋爱,当然是业余时间谈的,铁路桥下和柳树堤旁,都留下过他们相亲相爱的身影。他们站在铁路桥下拥吻在一起的时候,显得一点也不专心,因为桥上每隔几分钟,便会有一列呼啸的列车隆隆驶过,震得整个地面也一摇一颤的,这时,两人是没法说悄悄话的,要说也得扯开嗓子大喊,对方才能听到。显然,铁路桥下不是谈恋爱的好去处。
后来,他们就来到了柳堤旁,这里环境优美,一条大河缓缓流淌,大堤上长满了柳树。太阳西下的时候,景色是无比美妙的。
此时的柳堤,一点也不宁静了,他们刚站在一棵树下,准备长抱拥吻,这时就来了两个人,一人手里提着糨糊桶,另一个腋下夹着大字报,两人不由分说地把两人拨拉开,在那棵柳树上刷糨糊贴大字报,一边忙活还一边说:这小破孩不务正业,净扯犊子。显然,望岛和柳南受到了污rǔ,那一刻,望岛揽紧了拳头,像一只好斗的小公jī似的,随时准备扑上去,柳南拉了他一把说:得了,咱们回家。
望岛想扑上去,终于有些胆怯,还是在柳南的拉扯下,回家了。
家里是安静的,父母都上班了,柳东还没放学,柳东现在已经是初中生了,初中生革命积极性不如高中生高,柳东只知道上学,还不知道革命、恋爱什么的。
这回,他们终于找到了恋爱的地方,就在柳南的房间里,他们只会拥抱接吻,双手在对方的身体上朦胧地探寻着。他们还不知道爱情的出口,只是朦胧着,朝那个方向努力着。
过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爱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柳南突然抬头看了眼闹钟,哎呀一声说:我妈快回来了。
望岛犹如听到了命令,他马上放开柳南,逃命似的冲了出去。
就这样,有了初一,便有了十五,他们频繁地在柳南的房间里约会。百密终有一疏,一天,他们又如法pào制的时候,柳秋莎回来了。她昨天带回家的文件,早晨上班时忘拿了,下午还要组织全院的人学习,她只好回家一趟了。结果就发现了这惊人的一幕。
他们听到了开门的声响,两人也快速地分开了。柳南急中生智把望岛推到了自己的chuáng下,chuáng下的空间很小,还放着一些鞋盒子什么的。柳秋莎听到了动静,便推开了女儿的房门,柳南还没做出镇定的样子,结果没有做出来,母亲轻而易举地发现了从chuáng下伸出来的一双脚。柳秋莎什么都明白了,她过去,一下子就把望岛给拽出来了。那一刻,柳秋莎的脸都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