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和身份,让她还称不上抗联战士。事情的起因是那年的冬天,那一年她15岁。
那年冬天的雪特别的大,也特别的冷。日本人封山的计划使抗联遭到了空前的打击,有抗联的人坚持不住了,举着白旗下山投降了。那天,父亲从山下得到情报,日本人发现了住在熊瞎子沟的抗联小分队,要进山清剿。父亲得到消息后,便让她火速上山去送信,让熊瞎子沟的抗联小分队火速转移。她连夜进了山,把这一消息送出去,第二天早晨她下山时,才发现自己家那两间小房已经被日本人给烧了。父亲被捆在一棵树上,肠子流了一地,母亲的头上流着血躺在院子里,人早就硬了。
她爹呀娘呀地刚喊了几声,邻居于三叔就把她的嘴给捂上了,把她给扯到自家屋里,低声告诉她:日本人就在附近埋伏着,准备抓她。
她在于三叔家藏了一天,半夜于三叔把她送出家门。月黑风高之夜,她跑到了山里,家是不能回了,她跑了半夜,最后确信终于安全了,她才放声大哭了一回。
哭过了爹、哭了娘,然后跪在雪地上,冲着家的方向,给爹娘磕了三个响头。于三叔告诉她,父母的尸首他替她给收了。磕完头后,她便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山里,投奔了抗联。从此,她便成为了一名抗联战士。那些日子,风餐露宿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她参加抗联后,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被叛徒告的密。从那以后,她就想着报仇,这仇一日不报,她就一日不得安生。她睁眼闭眼的,眼前总是浮现出父母惨死的情景。后来她知道,那个叛徒现在在县里面给日本人当着看家护院的“狗”,她要把他给杀了,否则父母死了都闭不上眼。
那年的秋天,打了两次仗,在日本人手里缴获了一些武器,于是她手里也多了一把枪。在这之前,她一直没有武器,只有一把砍柴刀,还有两枚自造的手榴弹。
机会终于来了,她手里有了枪,便什么都不怕了。那一年,她才16岁。
一天夜里,抗联下山伏击了一个日本人的小分队,打死了几个日本人,游击队便进山了。她没有走,而是躲在一棵树上,等抗联的人消失在深山老林里,她才从树上下来。她没有去追抗联的人,而是走进县城。她要找到那个告密的叛徒报仇。
她知道这是违反纪律的,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复仇的火焰在她心里已经炙烤了两年。
5.为父母报了仇
那一次,柳秋莎在县城里蹲伏了两天,她摸清了叛徒的活动规律。她知道,那个叛徒住在离突击队不远的一个小平房里,白天,那个叛徒跟在日本人后面吆五喝六的,晚上便回家去睡觉。白天,她就潜进了那个叛徒的家里,叛徒找了个女人。
她进门的时候,那个女人看见了她的枪,吓得顿时尿了裤子,女人哆哆嗦嗦地说:我没有做坏事,你别杀我。
柳秋莎那时还不叫柳秋莎,叫柳芍药,她是在满山开满芍药的日子里出生的,父亲便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芍药。柳芍药看着眼前的女人,真想一枪把她打死,不过还是忍住了,她知道这个女人是无辜的,只狠狠地抽了女人两个耳光,就凭着女人跟一个叛徒生活在一起,便有理由抽她的耳光。然后柳芍药找来绳子结结实实地把女人给捆上了,又在她的嘴里塞上抹布,把女人扔到了炕柜里。接下来,柳芍药就安心等待仇人了。
天黑之后,叛徒一摇三晃地回来了,嘴里还哼着下流的小调,人没进门,柳芍药便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叛徒一边开门一边说:大jú子咋不点灯,黑灯瞎火的,你想让我撞死呀。
他话还没有说完,柳芍药便用枪把砸在了他的头上,他哼了一声倒下了。那一刻,她浑身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仇恨。她把枪口抵在了他的头上。叛徒这时醒过来了,他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此时他的样子连个娘们都不如,话都说不出来了,喉咙里只发出哆哆的声音。
柳芍药说:你这个叛徒。
他说:唔唔——
柳芍药说:你活到头了。
他说:别,别杀我。
枪响了,声音很闷,“扑”的一声,那个叛徒便软软地躺在那里不动了。
柳芍药连夜出了城,她回到山里,找到抗联游击队时,天已经大亮了,她失踪了两天,急坏了抗联的人,山上山下他们已经找了她八个来回了。杨队长一看见她便什么都明白了,当下命人没收了她的枪。
她一句话也没说,她替父母报仇了,郁在心里那口气吐了出来。那一次,她遭到了同志们好一顿批评。
也就是在那年冬天,抗联游击队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为了保住抗联的有生力量,上级决定,抽调一批人撤退到苏联境内休整。抽调这些人当中,就有柳芍药。到了苏联后,辗转着又被送到了莫斯科郊外的军事学院。这是一所国际共产组织学院,那里有很多学员,有古巴的,也有越南的,最多的当然还是中国去的学员。
教师自然是苏联人。那个教员拿着名册点名,当点到柳芍药时,便皱起了眉头。于是教员便自作主张,把柳芍药改成了柳秋莎,从此,她就成了柳秋莎。
莫斯科她只呆了三个月,他们这批学员便接到了延安的通知,让他们回国。就这样,柳秋莎来到了延安,成了军训队中的一名学员。
韩主任是早几年回国的,这些人的情况,韩主任自然是了如指掌的。所以他便亲切地称柳秋莎为师妹。
柳秋莎坐在那里望着韩主任。韩主任就那么一直微笑着,微笑着的韩主任就说:柳秋莎同志,学习还好吧。
一提起学习,她就想起了那两棵枣树,那两棵枣树差不多都让她靠歪了。她不说话,就那么望着韩主任。
韩主任似乎不知怎么开口,搓着手,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6.韩主任做媒
韩主任先是讲了眼前的形势,国内国外的,当然都是一片光明的景象,看柳秋莎一直不说话,然后才说:是这样,你也是个老同志了,今年满18岁了吧。
柳秋莎知道韩主任要说正题了,不说话怕是过不去了,便说:我刚18岁,还小着呢。
韩主任说:18岁了,也不小了。她说:18岁了,也是小。
韩主任又说:你是老同志了,知道组织纪律,是这样——接下来韩主任就说起了胡团长的许多好话,什么革命有功了,年龄大了,总之,除了年龄大点之外,胡团长浑身上下都是优点。
柳秋莎不想跟韩主任兜圈子了,便单刀直入地说:咋的,你是不是想给我做媒呀?
这话韩主任还不知怎么说,她单刀直入地说了,韩主任便一拍大腿说:你这人慡快。
柳秋莎就说:要是我不同意呢。
韩主任说:胡团长很优秀的,为革命流过血,立过功,我保证你见着他就会喜欢他。
柳秋莎又说:要是我见了他还不喜欢他呢。
韩主任说:那就算我白说,你们处一处,处不来也不能勉qiáng,咱们都是党的人,什么事都要讲个原则。
柳秋莎就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冲韩主任说:没事那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