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她推开了邱云飞的书房。邱云飞正在书房里写着什么东西。她又看到了在靠山屯经常看到的草纸本子。柳秋莎看了半晌也没看出名堂,她背着手像视察工作的领导似的:副院长同志,忙呐。
邱云飞就说:退休好哇,我又可以写小说了。
写小说?这句话打雷似的在柳秋莎心里流过。她没想到,邱云飞退休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写小说。当年在靠山屯时,他就写过小说,那时认为他是消磨时间,从来没往心里去,没想到邱云飞退休后又开始写小说了。
柳秋莎再次出现在院子里时,看见了胡一百,胡一百大着嗓门问:小邱退了吧?
柳秋莎说:退了,在家写小说呢。
胡一百鼻子就哼一哼道:这就是小知识分子,退休了,还在家知识呢。说完转身找人下棋去了。胡一百和从政治部主任岗位退下来的老王下,众人就围在一旁乱七八糟地支招。胡一百听这个人的不是,听那个人的也不是,就吼一声:别吵吵了,到底听谁的,是你们下还是我下。
他这样一喊,众人就都不吭气了,闷了声音,看老胡和老王单挑独斗。斗来斗去的,老胡就被将死了,胡一百的汗就下来了。有人就说:老胡,我来吧。
老胡不gān,眼睛都瞪圆了,撸胳膊挽袖子地道:我就不信,司令部的,下不过政治部的,再来,再来。于是,他就又下。最后的结果是,老胡又一次败下阵来。
柳秋莎在一旁看了许久了,这时她一声不吭,身子往前挤了挤,不管老胡愿不愿意,反正把老胡挤到一边,自己坐在了老王面前。老王就咦一声:你,小柳,你能行。
柳秋莎说:行不行的,下着看吧。
刚开始老王还chuī着喝着地道:要不让你个“车”。
柳秋莎说:用不着。
老王就真真假假地和柳秋莎下,等走了几着之后,老王就认真了,不仅认真了,鼻子上的汗都出来了。结果,一连三盘都输给了柳秋莎。老王就“咦”了一声道:小柳,看不出,真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
柳秋莎就说:有两下子,我还有三下子呢,然后又抬起头,冲众人道:谁还不服,过来。
对柳秋莎的挑战,众人一个也没有敢应战的。他们知道,他们的棋艺都比老胡和老王差,连老胡都下不过,他们上了也是白上,还丢人现眼的。于是众人就打着哈哈说:不下了,不下了。
柳秋莎站起来,拍拍屁股,丢下一句:还男人呢。她走了,丢下一群男人在那大眼瞪小眼,半晌才反应过来。
柳秋莎再见到胡一百时,老胡就搓着手满脸带笑地说:亲家,你要是男的,你指挥打仗一定比我qiáng。
柳秋莎说:我就不是男的,打仗也不一定比你老胡差。
老胡就尴尬地笑,然后道:可惜了,当时没把千军万马jiāo给你。柳秋莎说:我要是男人,还有你们的份儿。
以后再下棋时,老胡老王等人就不敢吆五喝六了,而且一看到柳秋莎走来,他们都噤了声,棋子落在棋盘面上,虚弱得很。
98.邱云飞学做饭
柳秋莎在众男人面前得到了极大的心理满足,然后挺胸收腹地往回走。推开家门的时候,看到书房里正奋笔疾书的邱云飞,柳秋莎便一惊一乍地走过去,冲邱云飞说:副院长同志该歇歇了,累不累呀。
邱云飞就放下笔,伸了个腰说:各人有各人的乐趣呀。
柳秋莎说:你写那些没用的,当吃当喝呀。
邱云飞站起来,说:对我来说,搞创作,比吃喝还重要。
柳秋莎就说:既然这样,中午你就别吃饭了。
果然,柳秋莎做饭时,真的没给邱云飞做那一份。她自己煮了碗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邱云飞习惯地走进厨房,他看了看锅,又看了看碗,果然,那里空空如野,什么也没给他留下。他就堆着笑从厨房里走出来,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了,然后道:真的没给我做。
柳秋莎瞪着眼睛说:凭啥?你如今也退休了,我不伺候你了,女人咋的了,女人就该给你做饭。
邱云飞就说:那好,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做饭。
柳秋莎又说:那咱们分工,以后中午饭我做,晚饭你做。
从那以后,人们经常可以看见,huáng昏时分,提着菜篮子的邱云飞急匆匆地往家走。
邱云飞走进厨房最初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柳秋莎站在一旁,她不插手,只是笑。
一会儿饭锅扑了,一会儿油烧着了,邱云飞就跟一个救火队员似的,东扑一头,西扑一头。饭菜端上来时,邱云飞都为自己做的饭菜质量而感到脸红。柳秋莎就敲着碗说:咋样,你知识分子有啥了不起,饭都做不好吧。
邱云飞红着脸,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邱云飞开始看一本菜谱书了,他除了关在屋子里写作,剩下的时间就潜下心来研究菜谱。他边看边实践,做饭时还把那本菜谱书带到厨房去。过了没多久,邱云飞的厨艺大有进步,按柳秋莎的话说:行呀,知识分子,你做的菜和饭馆的差不多了。
邱云飞就说:边学边gān呗。
以后,邱云飞不仅承包下了晚饭,就是早晨和中午的饭菜他也包下了。
每天早晨,柳秋莎去遛弯,等她回来,邱云飞已经把早饭做好了,米粥、馒头等自不必说,还有四个小菜,青是青,白是白的,柳秋莎365天不变样的咸菜疙瘩可和这没法比。柳秋莎就“咦”一声,坐下来,该吃吃,该喝喝。等上午柳秋莎又遛了一圈之后,中午回来,她惊奇地发现,两碗新包的水饺正在桌子上冒着热气。
从此,柳秋莎当上了甩手掌柜的。
99.过上了幸福生活
柳秋莎在屋里呆不住,她甩着手出去,又甩着手回来。出去和老胡、老王等人或下棋,或舞刀,回来就吃就喝。终于有一天,邱云飞红着脸说:啥时候把老胡请来,尝一尝。
胡一百不用请,一打招呼就来了。老胡进门的时候,邱云飞刚进厨房,柳秋莎就以一家之主的身份招待老胡。两人喝着茶,天南地北地说了一些不着调的往事。
老胡说:那次打王庄吧,你们医院还没跟过来,一颗pào弹把我的腿都炸出骨头了,我自己用布缠了缠就上去了。
柳秋莎又说:那次你们在王庄打,我们医院让人抄了后路了,我断后,用双枪打,那才叫过瘾。
两人刚回忆到王庄,邱云飞就喊开饭了。老胡一看桌上摆着花花绿绿的菜,老胡的一双眼睛就直了。然后就惊呼:小邱哇,老胡以前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真有两下子。然后老胡和柳秋莎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他们又从王庄回忆到了东北剿匪。
这期间,邱云飞吃完了,正扎着围裙看电视。
柳秋莎见汤凉了,就喊:副院长同志,汤凉了,邱云飞就端去热汤。一会儿,柳秋莎又喊:副院长同志,这个jī凉了,邱云飞又忙着去热jī。
老胡临走的时候,步子是踉跄的,他脚高脚低地走到门口,这才想起邱云飞,然后冲邱云飞挥着手说:行,你这个知识分子行,能上能下的,不错,不错。老胡就打着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