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辙_石钟山【完结】(21)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文君每次回到家里,总是小心翼翼的,他偷眼察看马萍的脸色。马萍有时躺在了chuáng上在看一本书,有时在看一部无头无尾的电视剧。对文君的回来,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留恋。文君的心似乎稳定了下来,洗完脸,刷完牙坐在马萍身旁,有一搭无一搭地解释晚回来的理由。马萍并没有追究文君的意思,于是,文君又安定了许多。冷静下来之后,他发现,最近马萍有了变化,对他似乎不那么关心了,他又开始检讨自己,疑心是马萍发现了他什么。这么?一想,他的心又虚了起来,他认为这一阵自己的确有些过分了,便想周末女儿从幼儿园回来时,一家人去公园散散心。他把这想法和马萍说了,马萍没有积极赞成,也没有表示反对。

  周末的时候,一家三口人,去了一趟公园。文君跑前忙后的,显得空前的快乐和积极,女儿自然也很兴奋。

  女儿自己玩去时,他和马萍站在那里听着女儿和一群孩子们游戏发出的快乐笑声,文君觉得自己无论如何离不开这个家了。

  和马萍、孩子在一起时,他又想到了韦晓晴,他说不准韦晓晴在gān什么呢。出门的时候,他把手机关了,他下决心,在这个周末好好陪一陪马萍和女儿。

  一想起韦晓晴,他的心里就乱了起来,他说不清自己心里为什么不踏实。他也说不清自己和韦晓晴的关系到底能维持多久,想到这,他心里又有了些悲凉。

  八

  马萍和常冶的关系也微妙地发生了变化,她现在不是每天都往常冶那里跑了,而是隔三岔五地去。她每次赶到常冶那里,并不是急三火四地和他上chuáng,而是带着怨气和常冶讨论常冶的夫人,那位正在美国读博士的女人毕静。刚开始常冶在有意回避着这一话题,他甚至把关于毕静所有的东西都藏了起来。但马萍毕竟是女人,她一走进常冶的家,就感受到了常冶夫人埋伏在周围,那种无处不在的感觉。刚开始,她并没有点破,自欺欺人地想把那个女人忘在脑后,她越是有这种想法,越觉得那个叫毕静的女人无时无刻地存在着,让她压抑,难受。

  有一次,也许是常冶大意了,说漏了嘴,他用她去和毕静比较,他刚一出口,发现她的眼神不对,忙住了口。但她却不依不饶,一定让他说出自己哪点不如那个女人,哪些地方又比那个女人好。常冶没有办法,不知是违心的还是真心的,列举了种种她长于另外那个女人的好处。虽说她半信半疑,但还是很高兴。用拳头敲打着常冶的肩膀,撒娇道:那她比我qiáng的方面呢?

  常冶自然不会说毕静的长处,只是用臂膀紧紧地把她拥住,说道:你什么地方都比她qiáng。显然,这是一句违心的话。她也不会相信,在这种状态下的男女,很难说出真情。

  冷静下来的马萍,就莫名地生出许多怨恨,她恨常冶,也恨那个远在美国叫毕静的女人。这种恨体现在她对常冶的态度上,每次和常冶见面,常冶自然迫切地要和她上chuáng,她却不从,挣扎着从常冶的拥抱中走出来,常冶就问:怎么了?

  她不说话,又爱又恨地望着常冶。于是常冶就甜言蜜语地向她说好话。她看过常冶一篇小说,其中一句话她记忆深刻:男人的甜言蜜语是女人最好的良药。因为她记住了这句话,所以就恨常冶在她面前的甜言蜜语,但她又终究逃不脱常冶的甜言蜜语,被他说着说着,就没有了反抗的能力,最后还是顺从地让他抱到了chuáng上。在巨大的快乐面前,她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平静之后,她的怨气依旧。有时她离开常冶时就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当初常冶并没有勾引自己,应该说是她自己投怀送抱的。当初,她并没有对常冶有更多的奢望和企求,随着感情的发展,她才渐渐感受到,虽然那个叫毕静的女人远在天边,但那个女人毕竟是常冶的合法妻子,一想到这,她就无法忍受。

  有一次,她在chuáng上冲他说:她出去几年了?

  他说:五年多了。

  她又问:中间没回来过?

  他答:回来过一次,把儿子接走了。

  然后是沉默,她望着他做爱后汗浸的额头,他半闭着眼睛在养神。

  她又问:你爱她吗?

  他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想避重就轻:你问这gān嘛?

  她固执地:我就问,你爱不爱她?

  他犹豫了一下:夫妻都十几年了,就那么回事吧。

  她从他的回答里,感觉到常冶对那个女人是有感情的。她的心疼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

  她又问:你爱我吗?

  这回他没有犹豫,一边吻她一边说:爱,当然爱。

  她的心里打一个闪,她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但她还是感到很高兴,她也很快就明白了男人,对老婆也爱,对情人也爱,哪方面又都不肯舍弃。她恨这样的男人,包括身旁的常冶,虽然他是那么地吸引她。

  有一次,她又问他:你会不会离婚?

  显然他没有准备,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她又问了一句:为了我,你会不会离婚?

  他躲闪着她的目光说:现在不是挺好的么,她一时半会又回不来。

  这就是他回答的现实,他们的现实。她对这种现实不满意,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刨根问底了。

  有一次他对她说:情人的爱情关系是最稳固的,夫妻是什么,就是过日子,若说有感情,那只是兄妹的感情。

  她信他的话,但只相信一半。她刚开始和文君谈恋爱时,她相信她是爱文君的,包括他们结婚,最后又生孩子。直到她认识常冶前,她仍相信,自己对文君的感情就是爱情。但是遇见常冶后,她否定了自己的看法,她只相信,她现在和常冶的感情才是爱情。

  这一阵子,她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响:我要为爱情疯一次。

  她知道自己不是小女孩了,毕竟也是三十出头的女人了,还有一个四岁的女儿。但她仍要疯一次,是爱情的力量让她疯狂,她也想为爱情疯狂。

  因为自己有了爱情,她觉得眼下和文君的日子过得一点意思也没有。文君这一阵有些神出鬼没,她懒得去琢磨,就是文君真的在外面有什么,她也不嫉妒。她和文君的感情在和常冶感情的对比下,已显得麻木了。她为这种麻木感到可怕。

  有了这种念头之后,她见到常冶说:我要离婚。

  常冶听完这句话,惊怔得注视了她许久。

  她以为他没听清,又说了句:我要离婚。

  常冶没有说话,他吸了支烟,又吸了支烟。以前常冶不在她面前吸烟。他只在写作时才吸。吸完两支烟的常冶才问:为什么?

  她对常冶的问话,感到有些失望,但还是说:不为什么?

  常冶是作家,又善于发现人的心理,他自然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在她的面前,他第一次显得郑重起来。

  他就郑重地说:我爱你,你也能感觉到,可我现在没法离婚,她在美国。

  她觉得他的措辞一点也不高明,他夫人在美国,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离婚。只要他夫人在美国签个字,办起离婚手续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她不想把这句话说破,她想,也许他对自己的爱不是全部,是有保留的。但自己对常冶的爱却是全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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