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辙_石钟山【完结】(59)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如果没有父亲的胡搅蛮缠,琴和枫在以后的岁月中,肯定会成为一对模范恩爱的革命伴侣。他们料想不到的是,这时,父亲出现了。

  其实在父亲出现后,他们仍然是有机会的。如果这时枫再果决一些,三下五除二地和琴结婚,父亲也会一点脾气也没有。正是枫的优柔寡断,葬送了他们的爱情。

  琴也曾提出快刀斩乱麻地结婚算了,枫一时显得犹豫不决,搞艺术的人的劣根性在此时bào露无遗。枫彷徨无助地说:革命刚刚胜利,有许多大事还没有gān,咱们都年纪轻轻,这时结婚怕不好吧。

  琴在枫的优柔面前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就在琴被父亲qiáng行抢到三十二师去吃饭那一次,琴已经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末日就要来到了。那天晚上演出之后,她找到了枫。枫一筹莫展,他在琴的面前流下了软弱的泪水。琴在绝望中颤抖着身体说:那你就一枪把那个混蛋师长崩了。

  说完从枫的腰中掏出手枪塞在枫的手里,那时,男文工团员都配有武器。枫握住了枪,他握枪的手似被蛇咬了一下地那么一哆嗦,枫自从参加革命后,还从来没有杀过人。他不知如何杀人,更不知道如何才能杀死同在一个战壕里战斗着的一位战功卓著的师长。枫害怕了,他抖颤着身子,用颤抖的声音说:让我想一想,让我想一想吧!

  琴绝望地搂抱住枫,枫在琴的拥抱中“当啷”一声把枪扔在了地上。琴这时,是又爱枫又恨枫。那时她就想,要是枫的身上有一点点父亲的豪气,她就是死也不会让父亲得逞。琴哭了,她一边哭,一边紧紧地拥抱着枫,枫是她的梦。枫在琴热烈温暖的拥抱中,终于回过神来,他小声地说:那我就杀了他!

  在以后的日子里,琴多想听到那一声清脆的枪声啊,结果什么也没有。琴彻底绝望了,在她的面前,是一副更加苍白的脸,还有一双无助迷离的眼睛,那是枫痛苦无奈的形象。

  就在这时,父亲先下手为qiáng了,他几乎是把琴抢进了dòng房,在新婚之夜,狠狠地收拾了琴。

  软弱无助的枫终于失去了琴,失去了他的初恋。他绝望了,迷惘了,最后他只能选择死亡了,却没有死成。活转过来的枫,觉得活着还是件挺有意思的事,他不再寻死觅活了,只是他显得更加苍白,更加少言寡语了。

  琴虽然生活在父亲身边,又怀上了孩子,但她仍然在怀念着自己的初恋。

  琴在用沉默和不情愿与父亲对抗着,她生下了林。在以后的生活中她理所当然地成了林、晶、海的母亲。

  正如父亲预感的那样,林果然是个儿子。林一落地,便嘹亮地大哭,乐得父亲大着嗓门,冲所有的人高喊:我有儿子了!我石光荣也有儿子了!嗬嗬,他妈的——

  伴随着林落地时的嚎哭,著名的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了。

  在没有战争的岁月里,父亲就像没有地种的农民那样无着无落。在父亲进城后,这短暂的和平岁月里,如果没有母亲琴的出现,他将会憋疯的。好在生理的饥渴和生活的愿望暂时填补了父亲生活的空白。现在,他老婆也有了,儿子也有了,他现在啥都不怕了。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率领三十二师雄壮有力地跨过了鸭绿江。

  母亲生了林,在文工团里请了长假,她只能一心一意地坐她的月子了。

  父亲的部队出师大捷,杀得美国鬼子抱头鼠窜。第一战役结束后,双方都在调兵遣将,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拼杀。在这间隙中,父亲想起了母亲和刚刚出生的林。此时此刻,他无比地思念远在沈阳城内的琴和林。这是他以前从没有过的,从那以后,父亲有了对家的无限牵挂。有了牵挂便觉得有许多话要对琴和儿子说,于是他唤来了小伍子。

  他冲小伍子说:我要写信!

  父亲说他要写信,并不是他要亲自写信,而是让小伍子替他写。在延安学习时,父亲是学过一些文化的。在学文化方面,父亲天生有些愚笨,往往是这耳朵听,那耳朵出了。他承认自己天生是打仗的料,对学文化并没有什么兴趣。好在,在那个年代,对一位将军文化方面没有什么苛刻的要求。

  小伍子很快找来了纸笔。以前父亲有什么事要对上级汇报,都是父亲口述,小伍子执笔。父亲就说:老婆、儿子你们好!

  小伍子抬头看着父亲,建议道:师长,这么称呼不好吧?

  父亲不满地道:我说啥你就写啥,别啰嗦!

  于是小伍子就写。

  父亲又说:离别两个多月了,真想死你们了!第一战打赢了,我一根毛都没少,就是想你们哪!

  小伍子边写边笑,又不敢大笑,就那么难受地忍着。

  父亲不管小伍子笑不笑,仍一本正经地说:老婆你要把儿子给我带好喽,要是儿子有半点差错,我不饶你!

  父亲说到这就吸烟,红晕慢慢地在父亲粗糙的脸颊上扩散。他又想起了和母亲的新婚岁月,此刻,他真的思念母亲了。

  小伍子这时提醒道:师长,写完了么?

  父亲挥了一下手,仍红着脸说:老婆,我真想你呀!等打败了美国鬼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小伍子一脸不解地问:师长,“收拾”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打她么?

  少废话,让你写你就写!父亲红头涨脸地叱小伍子一句。小伍子就听话地把他不理解的“收拾”二字也写进了信中。

  就在父亲在遥远的朝鲜战场上,牵肠挂肚地思念母亲和儿子时,家里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和枫有关。

  枫所在的文工团,并没有随第一批入朝的将士开赴朝鲜,仍在沈阳城内待命,他们在忙着排练一批新节目。他们知道,这些节目迟早会派上用场的。

  满月之后的母亲,在家里呆得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了,她就抱着林来到了文工团。文工团是她战斗过的地方,这里不仅有她的初恋,同时还有她的青chūn和欢乐,她无法忘却这里。她抱着林一出现在文工团,她便看到了枫,枫正用一双忧郁的目光望着她。

  母亲一见到枫,心里便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期期艾艾地冲枫说:你为什么不去看我?

  枫垂下了头,脚尖搓着地板,低低地说:我,我,我——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母亲的到来,很快引起了战友们的注意。他们团团将母亲围住了,七嘴八舌地问母亲这呀那的,他们还轮流着把林抱在怀里,他们异口同声地夸奖着林。惟有枫站在远处,一往情深地望着母亲。枫的目光,让母亲的心在流血。

  母亲很快又回到了自己家中。枫的目光,已使她无法承受了。回家后的母亲流下了伤感的泪水。

  就在那天晚上,枫轻声地敲开了母亲的房门。此时三十二师营院,人去屋空,只有少数一些和母亲一样的女人留在家中。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使昔日的恋人有了一个美好的约会氛围。这时,林已经睡着了。母亲和枫相对而坐,他们彼此望着对方的眼睛,说着昔日早已说过的情话。说着说着双方都动了感情,母亲再一次把自己的身体投入到枫的怀中,枫似被烫了似的哆嗦着。母亲在没有嫁给父亲之前,她对枫的爱情朦胧而又迷惘。在和父亲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她对男女之间的事情有了清醒而又深刻的认识。以前,她和枫只是相互拥抱而已,并没有实质性的接触。再一次和枫缠绵在一起,她的欲火被点燃了。在这寂静美好的夜晚,她的目光直接而又明确,那就是,她要把身体献给自己所爱的人,哪怕就一次,她也知足了。母亲一边亲吻着枫,一边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她躺在chuáng上,目光迷离地望着枫,喃喃道:枫,你来吧。今天我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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