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山突然发火说:“我说你这个人是咋回事儿?还唠叨个没完了!部队里那么多人家的孩子都饿不着,就饿着你家的孩子了?人家的孩子送到部队上都不金贵,就你家的孩子金贵?”
秋英像是没听见,盯着一个方向自言自语:“人家孩子当兵,爹都给他往大城市里送,俺这孩子,还没长大,你就把他往边境上最苦的地方送……”
高大山想发火,看了妻子一眼,又忍住了,哼一声走过去打电话,想了想又生气地把听筒放下,往外走。秋英还在怔怔地嘟哝说:“也不知道夜里睡觉冷不冷……”
这时电话铃响了,高大山转身去接,秋英先扑了过去,高大山目光沉沉地看她,她迟疑着把电话给了高大山。
电话是伍亮打来的,向高大山汇报情况:“……司令,我亲自送去的,亲手把他jiāo给了王铁山。司令员jiāo代给我的任务我敢马虎?没事儿,你和嫂子就放心吧……过一阵我再去看看……有情况我再向你报告……”
高大山说:“唔……唔……好,那就这样吧,我挂了啊!”刚要挂,秋英猛地抢过话筒说:“伍子,伍团长,你先别挂!你好好跟我说,他到了那儿怎么样啊,能不能吃惯山上的伙食呀……”
高大山恼火地往外走,走几步又站住了,听秋英打电话:“那地方冷不冷呀……我想再给他送一套被褥,不用?你别跟我提高大山……儿子就像不是他亲生的……”说着又抽抽搭搭地哭起来。高大山哼一声,快步走出去。
2.魔鬼训练
高权在大风口哨所的第一天就尝到了当兵的滋味。夜里轮到上哨半天起不来chuáng,早晨军号响起战士们麻利地起chuáng跑步出操了,他还躺在chuáng上。王铁山一把扯掉高权的被子,厉声地说:“高权,立即起chuáng,出操!”
小操场上战士们正在进行队列训练,一班长单独训高权。那高权怎么也练不好,全身显得没有一点力气。王铁山过来一看就生气了,他突然命令道:“一班长,入列!高权,听口令!立正!”
高权依旧懒洋洋地立着。
王铁山大声吆喝道:“站直了!胸要挺!收小腹!目视前方!两腿要用力!不要动!”他走到高权身后,突然照高权腿弯踢一脚,高权扑的一声倒地,回头带着哭腔说:“你gān啥你,你打人?!”
王铁山大声命令道:“起来!重新做动作!”
高权突然不哭了,爬起来。
王铁山说:“一班长,过来!高权,你看着!”
一班长跑步到王铁山面前。
王铁山喊:“立正!”一班长立正。王铁山走到他背后去,猛踢他的腿弯,一班长纹丝不动。
王铁山大声对高权说:“看到了吗?你现在是一个兵了,站都站不好,还打什么仗!一班长,接着练!”
战士们已下操洗脸刷牙了,一班长和高权两个还在单练,练得高权扑的一声瘫在地下,大声哭喊:
“我不练了!你们把我送回家去吧!我受不了!……”
王铁山走过来,看看他,又看看一班长说:“行了,就到这儿,收操!”
下午,王铁山带高权单练木马,高权接连几次重重撞在马上,王铁山训斥说:“你军人家庭出身,这么笨!哪像高大山的儿子!再跳!”
高权大声地说:“我是我,他是他!你甭跟我提他!”
他重新助跑,跳跃,这回一下跳过去了,重重地摔在沙坑里,围观的战士们笑着鼓起掌来。
就这样训练了一天,夜里躺下全身疼痛,高权哪里睡得着,便打开手电筒,趴在炕头给小菲写信。一班长起来撒尿,伸脑袋看一眼说:“给家里写信?”高权没好气地说:“我没有家!从他们把我送到这鬼地方来以后,我就没家了!”一班长笑说:“你这么说不对。到了啥时候家还是家,爹还是爹,妈还是妈!”
高权哼一声,继续写。
第二天,连部通讯兵送信来了,高权看着别人领走自己的信,紧张地等待着,又不愿意挤过去问。信发完了,高权看通讯兵走到了门外,这才赶上去叫一声:“哎!”
通讯兵上下打量他说:“你哎啥!叫人叫名字!我叫赵亮!噢,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是高权!”
高权左右看看,小声地说:“对。我就是高权,有我的信吗?”
通讯兵说:“没有。”
高权说:“我上次托你带去的信,你替我寄走了吗?”
通讯兵说:“寄走了!我还能偷吃了你的信?”
高权没词了。
第一次巡逻时,高权觉得很新奇,走在队伍里,不时朝边境线对面张望,目光可及之处,是对方的草原、山林、河流和一座高高的瞭望塔。
领队的一班长说:“哎,咱们唱个歌吧,这么走着怪闷的!……说打就打——唱!”
全班唱起了歌。高权不知不觉地也跟着唱起来。巡到一座界碑前,一班长停下,回头发令说:“休息!高权,你过来!”高权刚要坐下,听到叫自己,懒懒地走了过去。
一班长说:“高权同志,这就是有名的大风口1045号界碑。无论对哪个国家来说,它的每一寸领土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们这些人天天守在这里,就是为了保住这块界碑,保住了界碑,也就保住了我们的国土不受侵犯!同样,对于界碑那边的军人来说,这块界碑和界碑对面的国土也是不容侵犯的,因此我们也决不能轻易越过这块界碑。我们常说自己是在保卫和平、保卫和平,但如果你越过了这块界碑,引起了边境冲突,就是在破坏和平,不是保卫和平了!这种事一旦发生,和对方越境进入我方领土一样严重,不仅本人要受到军事法庭审判,还会引起严重的边境冲突。”
高权开始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渐渐地被班长的话吸引住了。一班长继续说:“还有一件事排长让我跟你讲一下。咱们这里之所以叫做大风口,是说一年四季大风不断,到了冬天就刮大烟泡,大风有时能把一个人chuī到界碑那边去。十几年前,就因为有人被大风chuī过了界碑,引起了边境事件,连我们的老团长、今天守备区的高司令员,也受到了牵连。从那以后,每个新来的同志都要由老兵领着到这儿上一课!”
高权听着,神情越来越专注。
一班长说:“好了,我也讲完了。”招呼大家说:“起立,前进!”
全班继续沿巡逻路线向前走,高权下意识地回头再看了一眼界碑。
接下来的训练一项比一项难度高,实弹she击时,高权趴在she击位置上瞄准,王铁山走过来问:“怎么样,有信心吗?”高权恶声恶气地说:“没有!”王铁山生气地说:“没把握起立!一班长,带他继续练瞄准!”
烈日下,高权练跪姿瞄准,汗流浃背,枪上已挂了两块砖,一班长又给挂上一块。高权咬牙坚持,渐渐支持不住了,一班长鼓励他说:“挺住!别晃!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