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jú像一个麦田守望者一样，jīng心地望着梁亮的被子，一会儿抻一抻，掸一掸，似乎晾在那里的不是一件被套，而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工艺品。心情麻木的梁亮恍然明白了朱大jú的良苦用心，想起朱大jú他竟有了一点点感动。他和朱大jú的关系似乎一直有些说不清。他刚到警通连时，朱大jú已经当兵一年了，虽然两人同岁，但朱大jú处处摆出一副老兵的样子，有几次夜晚他站在哨位上，朱大jú那时还是话务兵，她们每天夜里也要jiāo接班，下班后她总是绕几步来到哨位上，看见他便走过来，捏捏他的衣角道：梁子，冷不冷哇!
有一天夜里刮风，她就拿出自己的大衣，死活让他穿上，当时才入秋，还没有到穿大衣的时候。他就轻描淡写地说：朱老兵，谢谢你了。朱大jú挥挥手，没事人似的走了。
对于朱大jú，他真的没往深处想，他一到警通连便知道朱大jú是拥军模范的养女，她所做的一切，都被他和拥军联系在了一起。他穿着朱大jú温暖的大衣，心想：朱大jú这是拥军呢。
现在的一切，梁亮知道朱大jú已经不仅仅是拥军了。关于和朱大jú的关系，如同一团雾一样，让他看不清也摸不着，直想得让他头痛，他gān脆也不再去想了。
晚上，他盖着朱大jú为他拆洗过的被子，那上面还留着洗衣粉的清香和太阳温暖，很舒服。冷静下来的梁亮真的要把他和李静以及朱大jú的关系想一想了。李静当然要比朱大jú漂亮，漂亮不止一倍，重要的是李静身上那股招人的劲儿，朱大jú身上是没有的。那股劲儿是什么呢，想了好半天，他只能用“女人味”来形容了。他和李静在一起，时时刻刻能感受到李静是个温柔的女人，而朱大jú呢是他的战友，他们是同事，有的只是一种友爱。他想起朱大jú有的不是冲动，只是冷静。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门就开了，朱大jú出现在他的面前。她显然是梳洗过了，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雪花膏的气味。朱大jú以一个查夜者的身份来到梁亮的chuáng前，她为他掖了掖被角，当她俯下身的时候，看见梁亮正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她，她伸出去的手就停住了。
她问：被子还暖和吧?
他望着她，半晌才答：你以后就别查我的夜了，让gān部战士看见不好。
朱大jú见他这么说，就一屁股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她想敞开天窗说亮话了，她道：梁子，除了女兵宿舍，我可没查你的男兵宿舍，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梁亮坐起来，披了件衣服，点了支烟道：查我gān什么?我一个大活人还能跑了不成?
朱大jú把椅子往chuáng旁挪了挪，说：梁子，你是真不明白呀，还是装糊涂。
梁亮望着她，她也望着梁亮。
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又道：梁子，我朱大jú心里有你，这你没看出来?李静有啥好的，我也是个女人，比她少啥了?
梁亮把手电拧开，把外面的灯罩取掉，光线就那么散漫地照着两个人。他没有开灯，部队有纪律，熄灯号一chuī就一律关灯了。
梁亮口gān舌燥地说：这种事，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怎么能行呢?
他这话的意思是朱大jú喜欢他还不够，得让他也喜欢她才行。
朱大jú误解了，她马上道：咱们就是两个人，你和李静行，咱们也能行。
梁亮怔在那里，他没想到朱大jú这么大胆，这么火热，简直要让他窒息了。
朱大jú激动地站起来，说：梁子，我可是gān净的，没和谁谈过恋爱，我的手还没让男人摸过呢，当然握手不算。梁子，我知道你就想找一个囫囵个儿的，李静和陈大虎谈过恋爱，她不gān净了，你才不要她，我可是gān净的，你就不喜欢我?
朱大jú的这番表白，着实让梁亮惊呆了，他坐在那里，望着光影里的朱大jú。此时的朱大jú神情激动，面孔红润，眼里还汪了一层泪水。那一刻，他真的有些感动，一个女人、一个gān净的女人，如此真情地向一个男人表白自己的情感，对方就是块石头也被焐热了，何况梁亮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那颗失恋的心需要慰藉和关爱。
梁亮哆嗦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被朱大jú热烈的情感击中了。他呻吟着说：朱大jú同志，我理解你的情感，这事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朱大jú一拍手道：这么说你同意咱们在一起了?
梁亮低下头，有气无力地呢喃着：让我再想一想。
朱大jú什么也不想说了，她走上前来，像对待孩子似的扶着梁亮躺下，又把他的被角掖了，轻松地说：梁子，你明天只管多睡会儿，我带队出操。
说完转过身子，异常温柔地走去，又轻轻地为他关上房门。
那一夜，梁亮几乎一夜没合眼，他眼前晃动的都是朱大jú的身影，朱大jú已经无声无息地走进他的生活，他想赶都赶不走。
这事很快就在连队中传开了，gān部战士们望着他俩的眼神就不一样起来，冷不丁的会突然有人喊：梁排长、朱排长——那意味是深远的，所有听到的人都会发出会心的微笑。朱大jú听到了脸就有些红，然后笑意慢慢在脸上漾开。刚开始，梁亮却并不觉得舒服。
直到有一天，指导员在办公室里对梁亮说：梁排长，我看你和朱大jú真是合适的一对。她那么能gān，你小子就等着享福吧。说完还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
梁亮想和指导员解释几句，想说那都是没影的事儿，指导员却又说了：不错，你们两个排长要是能结合在一起，咱们连队那还有啥说的。
连队所有的人都把这件事当真了，梁亮开始觉得有口难辩了，他只能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不久，他和朱大jú恋爱的消息像风似的在师机关传开了，许多机关gān部一见了他就问：梁排长，什么时候请我们喝你们的喜酒呀?
他忙说：哪儿有的事。
人家就说：你还不承认，朱大jú早就招了，你还不如女同志勇敢呢，真是的。
他听了这话怔在那里，他没想到朱大jú会这么大胆。
一天，师长一个电话把他叫到办公室。当兵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来到师长办公室。师长很热情，也很高兴的样子，让他坐，又给他递了支烟，然后笑着说：大jú把你们的事都向我汇报了，我看挺好。她是老区的后代，对部队有感情，她自己不说哇，我还想帮着张罗呢。看来大jú的眼光不错，看上了你，大jú这孩子挺好，也能gān，不愧是咱们老区的后代。
范师长一直称朱大jú为孩子，师里盛传着范师长已经收朱大jú做了gān女儿。有关范师长和朱大jú养母的关系，全师的人也都是清楚的，那是救命之恩，非同一般。范师长这么对朱大jú关爱有加，也是理所当然。
范师长又说：你们俩什么时候成亲啊?到时候我给你们做证婚人，没什么问题就早点办吧。我们当年打仗那会儿，部队休整三天，就有好几对结婚的，你们要发扬传统，拿出作战部队的速度来。
范师长已经板上钉钉了，梁亮还能说什么呢，他不得不认真考虑和朱大jú的关系了。
八
梁亮在人前人后的议论声中选择了沉默，他无法辩解，也说不清自己和朱大jú之间的关系。此时，朱大jú这个人在他心里还很模糊，他说不清自己是否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