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娟怔着看了他半晌才说:你真的辞职了?
他说:早就辞了,快有一个月了。
王娟问他:你有信心把建筑工程gān好?
他说:当然,只要有事情做,我就能把它gān好。
王娟舒了口气道:工作辞了就辞了吧,要是你工地gān不下去,还有我呢,以后我养活你。
他没想到娇小的王娟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当初辞职时没告诉王娟就怕她站出来阻拦,现在她不仅没有阻拦,还成了他有力的支持者。他一激动,把王娟和女儿一下子抱在怀中,弄得王娟挺不习惯的。
这些日子,章卫平似乎又找到了从前的自己,他早出晚归的,整日里泡在工地上。对于建筑和装修,他以前是个门外汉,要一点点地学起。他整日里呆在工地上,仿佛他又回到了广阔天地、万人奋战的场面,这样的场面时时地让他激动着。
有一天,他从工地上回来,一进门王娟就说:今天你爸来电话了,让你明天务必回去一趟。
章卫平这才意识到,问题闹大了。他这段时间忙乱得已经挺长时间没有去看望父母了。父亲两年前就从副司令的位置上退下来了,闲在家里,心却不闲着,天天研究,还有看电视新闻,一有风chuī草动的,总要和章卫平“jiāo流jiāo流”。章卫平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父亲“jiāo流”了。他担心不是“jiāo流”问题,他是怕父亲知道辞职的事情后,bī迫他解散公司再去建委上班。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什么事都能gān得出来,正如他少年的时候,便被押送去了农村一样,虽然父亲现在不能押送他了,但要是发起火来,他还是惧怕的。他不怕天不怕地,就怕父亲拍桌子瞪眼睛。这是小时候养成的毛病,这么大了,也改变不了了。
当他走进父亲的小院时,父亲正在小院里舞剑,看样子父亲舞弄得有些时候了,弄得一身的汗,退休后的父亲没事就舞剑,似乎把用不完的劲,都用在了舞剑上。
他站在父亲一旁,一直等着父亲停下来。父亲不看他,一边擦汗一边说:你小子,屋里说。
他就尾随父亲进了里间,父亲端起一个大茶缸子,“咚咚”地喝水,父亲不坐,他也不敢坐,就那么站在父亲身后。父亲喝完了水,才转过身抹了一把脸说:你小子辞职了?
他说:是。
父亲还说:你又成立了个公司,当了个经理,那经理是多大的官呀?
他不知如何回答,就那么不解地望着父亲。
父亲又说:你事先也不和我打个招呼,是不是看你爹老了,不中用了?
他附声说:爸,不是那个意思。
父亲说:那是啥意思?机关工作你不gān,成立公司,是不是看人家成立公司你也坐不住了?
他说:不,爸。我在机关工作不合适,我得找事做,做我愿意gān的事。
父亲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坐下了。
他也坐下了,忐忑地望着父亲。
父亲把头靠在沙发上道:爹这么多年没帮你们这些孩子做过啥事,你们的道儿是自己选的,你要是觉得高兴,你就放开手脚gān去。但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儿子,只能gān好,不能gān坏。你爹这辈子,不管打仗,还是和平年代,一直到退休,没让别人戳过脊梁骨,你忙你的去吧。
他没想到父亲是用这种方法和他“jiāo流”了一通,他听了父亲的话,心里一热,喉头哽着,离开家门很远了,他的喉头仍然发紧,他的脸有些凉,伸手一摸,是泪。
四个月后,jiāo通大厦顺利完工了,他的公司净挣一百多万。这一百多万成了章卫平日后发展中重要的资金。当他成为全省房地产著名的开发商时,提起这段成立公司的往事,许多人都不相信这一切竟是真的。
一时间,章卫平成了省城辞职从商人士中一位传奇的人物。别人越说越起劲,听着的人也越听越神,只有章卫平知道,自己的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终成眷属
乔念朝和马非拉军校毕业后,双双分到了陆军师。乔念朝在师里特种兵大队当了一名排长,马非拉在通讯连当排长。
乔念朝回到陆军师时,刘双林特意从师机关来到特种大队看了一次乔念朝。当时两个人是在营院见的面,乔念朝看到刘双林怔了一下,在这之前,他已经听说刘双林和方玮结婚了,还听说婚礼是师长亲自主持的。那时,他已经深深爱上了马非拉,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是挺复杂的。方玮是他的初恋,初恋的情人和别人结婚了,而且这个人他又认识,从骨子里甚至有些看不起这个人,当时,他的心情就是这样,很复杂,却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如今他面对面地和刘双林站在一起时,发现刘双林从外表上看比几年前成熟了,他满面红光,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乔念朝的面前。刘双林自认为自己的身份地位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了,他现在是师作训处的参谋,同时又是方玮的丈夫,也就是说,他是军区原后勤部长的女婿。方部长也已经退休了,在第一次裁军中,方部长就退居二线了。刘双林觉得自己人前人后已经是个人物了,他心里优越得很,他就在这种心理支配下来到了乔念朝面前。
乔念朝怔了一下,说:刘排长,不,刘参谋好久不见了。
刘双林微笑着伸出了手,将乔念朝的手用了些力气握了握。
乔念朝从刘双林的手劲中,感受到了这份挑战。
刘双林说: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想到,当年你这个刺头兵,如今也军校毕业当上排长了。
乔念朝也说:时光在流逝,人也是会变化的。
两个人就并肩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去。刘双林说:你父亲也退了吧?那口气,似乎他父亲也退了,他才这么问乔念朝。
其实不用刘双林这么问,全军区的人都知道,昔日的乔副参谋长突发心肌梗塞,住了几个月的医院,出院以后,已经不适合工作了,便退了下来。关于父亲退休的问题,部队是有过通报的。
乔念朝对父亲是否退休并没有在意,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走的走,来的来,一切都很正常。刘双林这么问时,乔念朝只是笑一笑。
刘双林突然停住脚步,望着乔念朝说:按理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以后应该团结起来。
这句话,刘双林说得明白,乔念朝却听得糊涂,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和刘双林是一家人了。刘双林说完这句话,又一次握住了乔念朝的手,小声地说:啥时候有空到家里坐一坐,我就愿意和你这样的人打jiāo道,咱们有共同语言,别忘了,你是我接来的兵。
说完刘双林就走了,乔念朝望着刘双林的背影如坠入到了云里雾里。表面上刘双林的话谁都能听懂,可仔细琢磨,乔念朝却听不明白。直到过了许久之后,乔念朝才真正理解了刘双林,以前的刘双林是农民子弟,自从和方玮结婚以后,他已经把自己当成半个高gān子弟了。
刘双林只和那些出身好的军官来往,对那些同样出身农民家庭的军人却很少有来往。他认为自己的身份变了,已经和那些农民子弟没有共同语言了,他的做法和言行,已经彻底和以前的刘双林划清了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