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鲁听到小jú这么一说,一下子就傻在那里,这些日子只想着自己退休了,把小jú差不多忽略了。他望着小jú,才想到小jú的确是个问题。
小jú
小jú是老鲁从派出所门口捡回来的。老鲁第一次见到小jú并不是在派出所门口,而是在一个过街天桥上。天桥上经常有一些摆小摊的人,卖一些袜子、手套、针头线脑什么的,也有―些乡下女人,抱着一个拖鼻涕的孩子,向路人伸手要钱。
老鲁上桥的时候,那些摆小摊的、要钱的妇女一阵风似的跑了,惟有小jú仍然蹲在那里,面前放着一个喝水的缸子,里面扔着一些角币。老鲁都已经从小jú面前走过去了,因为小jú的不跑不逃,让老鲁多看了她两眼。小jú生得眉清目秀,头发有些乱,衣服也有些脏,她就那么静静地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老鲁走过去,站在小jú面前,老鲁弯下身:你不怕我?
小jú摇摇头。
老鲁又问:他们都跑了,你为什么不跑?
小jú说:你是警察,是好人。
老鲁发现小jú这小姑娘挺聪明的,便又问你为什么不回家?
小jú不说话,黑眼睛望着他。他又问:你家在哪呀?
小jú仍然不说话。
老鲁就叹了口气,直起身的时候,他就有些同情眼前这个小女孩了。从兜里掏出十元钱,放在小jú面前,没说什么,转身走去。
小jú在他身后说:谢谢警察爷爷。
老鲁又回了一次头,看见了小jú那双黑眼睛一直目送着自己。老鲁的心里很温暖。
两天之后,因为所里有个案子,老鲁从所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了,街灯下,他又一次看见了小jú,小jú躺在墙根下,头下枕着一块砖已经睡去了。虽然是晚上,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小jú。老鲁走过去,很近地看着小jú,身旁的小张说:这小姑娘天天晚上睡在这儿,已经好多天了。
老鲁的心就沉了沉,最后还是走了。
又过了几天,不到上班时间,老鲁因为要去分局开会,到所里拿一份材料,他又在墙脚看见了小jú,小jú已经醒了,倚在墙上正在揉眼睛,老鲁走过去。
老鲁说:你怎么天天睡在这儿?
小jú说:这里有警察,坏人不敢来。
老鲁这回深深地把小jú记住了,而且成了一个挺重的心事,有事没事的就会想到小jú。小jú那纯真的目光一直在老鲁眼前亮着。
那天夜里下起了雨,老鲁是在睡梦中被雨声吵醒的,这时他就想到了小jú。他起来穿衣,拿把雨伞走出来,老伴说:深更半夜的还gān什么去。老鲁只是说有事,便出去了。老伴对老鲁这种深更半夜说出去就出去的做法已经见怪不惊了。
老鲁来到所里,就看到了蹲在雨中的小jú,他没说什么,拉起小jú,敲开了值班室的门,冲值班的民警说:让她在屋里待一夜。
从那以后,小jú便成了所里的常客,天快黑的时候,小jú就回到派出所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民警们已经知道小姑娘叫小jú了,便说:小jú,进来吧。
小jú就进去了,陪着值班民警看电视,困了就躺在排椅上睡。每天一早醒来,小jú帮着扫地,擦桌子,等上班的民警们陆续走进所里时,小jú就悄悄地消失了。
熟悉了小jú的民警们都喜欢小jú,有时还把自己从食堂买来的饭菜分给小jú吃。他们问小jú什么话小jú都能清晰地回答,但小jú就是不说自己是哪儿的人,也不说家里的事,一问到这样的话题,小jú就沉默起来,低着头,看自己扭来绞去的手指。
小jú说她自己被人贩子拐卖过,给一人家放羊,后来她跑了出来……
小jú还说一帮小偷找过她,让她当扒手,她也跑了出来……
小jú说这些时有根有据,而且一脸的平静,见多识广的样子。后来小jú就睡在了派出所门口,果然再也没有坏人找过她的麻烦。
老鲁听了小jú的情况后,心里就沉甸甸的,仿佛压了一块石头。老鲁就冲民警们说:小jú爱啥时来,就让她来。
果然小jú就经常出入派出所,扫地,擦玻璃,还偷偷地为民警洗衣服。民警们都说小jú这孩子聪明,只是可惜了。
老鲁没事的时候很喜欢找小jú说话,一问一答就像祖孙两人。小jú对老鲁也最信任,什么事都对老鲁说,但惟一不提的仍是自己的家庭。
民警们见老鲁这么喜欢小jú,便开玩笑地对老鲁说:所长,把小jú领回家得了,反正你身边也没孩子。
老鲁就笑,小jú也一脸的幸福。
老鲁要退休了,他即将告别派出所时,小jú抱住了他的腿,扬起小脸就那么望着老鲁。老鲁是小jú的主心骨,老鲁退休了,意味着他将很少光顾派出所了,于是小jú就只能那么无助地望着他了。老鲁这才真切地意识到,小jú的确是个问题。
其它民警看着老螯相小jú这徉,便开始认真地说:老鲁你和小jú这么有缘,还不如把她领回家,当孙女养得了。
这句话让老鲁一下子看到了小jú的前途,老鲁虽然把退休后的生活计划得桃红李白,但对老鲁来说还很遥远。身边没儿没女的生活,一定使退休后的生活很没色彩,他和老伴早就想到了这层,但远在地球另一边的儿子,显得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老鲁在那一刻就下定了决心,牵起小jú的手,很温情也很豪迈地说:走,跟爷爷回家。
回家
老鲁把小jú领回家时,并没有遭到老伴的反对,相反,小jú的到来竟使老伴有些欢欣鼓舞,她又是收拾房间又是炒菜的。小jú自然也是甜甜地叫着奶奶,颠颠地随在奶奶身后忙这忙那,很快,小jú便融进了老鲁的退休生活。
退休后的老鲁每天早晨都要去遛弯儿,每天早晨起来,他都要喊上小jú,小jú就随在老鲁身后睡眼惺松地去遛弯儿。老鲁因为有小jú随在身边就感觉到很亲切,一老一少,一问一答的,有时老鲁觉得,这才是生活。
一些熟人见到老鲁就用诧异的目光去打量小jú,然后疑惑着问:亲戚?
老鲁就朗声答:孙女。
熟人就更是疑惑。
时间长了,便都知道了小jú的来历,仍有熟络的人和老鲁打趣道:老鲁,别是和老相好生的吧。
老鲁就一本正色地道:这可是我孙女,别乱了辈分。
人们嘻嘻哈哈地笑,老鲁不笑,牵着小jú的手买豆浆、油条去了。
那天老鲁没事带着小jú去街上随便走走,路过一所小学门前时,有一群孩子在上体育课,孩子们在一个年轻女教师的带领下,正满操场地在追逐一只足球,孩子们的笑声便和足球一样在操场上滚动。小jú便痴了一双目光,老鲁都走出好远了,小jú仍呆呆地立在那里看。老鲁看见了小jú,心里就动了一下。
那天他问小jú:小jú,你上过学吗?
小jú点头:上了二年级。
老鲁就想,小jú也是十来岁的孩子了,这么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起初老鲁有一种预感,他预感说不定什么时候,小jú的亲人会突然找上门来把小jú带走。回到家后,他和老伴也反复地问过小jú关于家里的情况,小jú铁了心,对家里的情况一直守口如瓶。后来老鲁就不问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小jú家人来找的预感一天天地淡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