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刘主任正将两条“白条烟”,放在了蓝局长面前:蓝局长,这烟别看是‘白条’,但从选料到加工,那都是一流的,是专门为市级以上领导特供的。你尝尝。
蓝局长:你们烟厂的人,不用抽烟吧?
刘主任:都抽啊,男的差不多都抽烟。
蓝局长:哈,你们还用抽烟?整天闻那烟味不就过足了瘾?
刘主任讨好地:蓝局长,您这话说的有意思!有意思!烟厂烟味足,就连空气都是甜丝丝的!厂区里面吧,好多蜻蜓,都扎堆了!撞头!开始还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敢情这蜻蜓也能染上烟瘾!
蓝局长笑:这可没听说过,蜻蜓也能染上烟瘾吗?
女警察将记录递给了李萍:你看看笔录,要是情况属实,就按个手印。
李萍一愣:还用按手印啊?
女警察:当然,这得留档。
李萍慢慢伸出右手的食指,蘸着印泥,有些迟疑地往记录上按去。
一个鲜红的手印留下来了,很耀眼。
李萍看着那个手印,浑身一颤。
把缘分jiāo给了香烟(4)
当刘主任和李萍走出公安局时,刘主任表现得非常热切:李萍啊,多亏了你来做这么个笔录,这下蓝局长就好说话了。蓝局长答应,马上办理手续,下午就能放了于大路!
李萍有点恍惚,没去听刘主任说什么,只顾看着右手的食指上残留的鲜红的印泥。一到厂里,她便用肥皂一遍遍地搓着手指上沾的印泥,她不想让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留下任何记忆……
当于大路回来的时候,车间沸腾了,他被车间岳调度等几个人前簇后拥。于大路对众人一本正经地说:大家可要吸取我的教训,千万要遵纪守法,这蹲班房的滋味可不好受!
岳调度:他们也就吓唬吓唬你,哪敢真让你蹲啊?
于大路:吓唬?好家伙,警察一翻治安条例,还真让我害怕了!猜猜怎么着?就这一脚,劳教个一年半载的,没话说!
岳调度:那还这么快就放你回来?谁去找的人,这关系可够铁的!
于大路:这关系啊……是铁!没说的!
于大路到了李萍的跟前。这个粗犷的汉子,眼睛里燃起了热烈的激情之火。
李萍很平静地说:于主任回来了。
于大路:嘿嘿……回来了回来了!真没想到,你会到公安局去承认是我的未婚妻,这个好!嘿嘿,我做梦都没有想到!
李萍:于主任,你可别认真了,我去厂里找厂长,是厂长非让我这么说的……
于大路拦住她的话,道:李萍,别不好意思!你都认了,我能不认吗?再说了,你这一认,我就是因祸得福!
李萍看看围观的众人,不好再解释了,刚要躲开,于大路却猛然上前,把李萍给背了起来,绕着车间流水线奔跑起来。
车间的职工一片惊愣。
靳英知道,依李萍那么倔qiáng的性格是受不了这个的,她想做什么却也做不了,只能呆呆地看着她在于大路的背上挣扎着。她绝望地捶于大路的背,奋力地扭动着双腿,喊他放下,但是这点力气对于大路不能形成丝毫威胁。终于,于大路停下脚,却没有放下李萍,而是又兴奋不已地背着李萍原地转了几个圈,这才放下了她。
李萍这时已感觉头脑一片空白,脚一沾地,头就有些晕,腿有些软,摇晃了一下,有些踉跄。于大路就劲将她给扶住了,对着全车间的职工,眉飞色舞地说:喜事新办,我和李萍这就算订婚了,“十一”就请大伙儿吃喜糖!
职工们稍愣了一下,就有人鼓掌。掌声跟着就越来越响。
李萍很尴尬。李萍很愤怨。李萍浑身都在哆嗦。
岳调度就劲鼓噪:于主任,敢不敢背李萍到车间外跑一圈?让全厂的人看看?
于大路:有什么不敢的?!我还就想让全厂的人看看!
于大路很兴奋。于大路雄赳赳气昂昂。于大路理直气壮地拉过李萍就要再背。于大路把李萍对婚姻的许多梦想和期盼在那一瞬间击碎了!李萍要保卫自己的梦想!
李萍挥起手来对准于大路就抽过去一个耳光,很响亮!这一个耳光,把于大路给打蒙了,把全车间的职工给打蒙了,也把李萍自己给打蒙了!
一车间的人都僵在那里。
这一天,李萍都过得浑浑噩噩的。终于挨到下班时分,她径自取来二八的自行车,飞快蹬去。夕阳下,转动的自行车辐条,反she出绚丽的霞光。
靳英喊着她追了上来,道:李萍!李萍……你怎么连于大路都敢打啊?还是当着全车间人的面!
李萍:他太过分了!
靳英:我知道你心气高,看不上于大路。可他是车间主任,又是厂里的红人,这下,你就是想逃也逃不掉了!他那个犟脾气,非死缠着你不可!
李萍停下自行车,看着靳英:我好心去公安局保的他,难道就因为这个我就应该嫁给他于大路?
靳英说:应不应该放一边!现在你去问问,全厂的人都知道你是于大路的未婚妻,你被贴上标签了。
李萍:贴上标签了?
靳英:我这是打个比方!就像一包香烟,贴上标签就等于封死口了!这下你怎么办啊?
李萍慢慢仰头,望着卷烟厂锅炉房那高高的烟囱。
那高高的烟囱里,冒出浓浓的黑烟。
李萍气闷似的说:打进烟厂那天起,我就觉得气喘不顺,老是咳嗽,吃了好多药也不管用。也没法不咳嗽,你瞧瞧这根烟囱,又粗又高又大,还整天冒着黑烟,真受不了!
靳英没听明白:你在说什么啊?
李萍:我说那根烟囱!我怎么可能嫁给他于大路?嫁了一辈子都得咳嗽喘不过气来!靳英,我在公安局做笔录时按了个手印,那印泥比咱车间办公室的那盒印泥好用多了,鲜红鲜红的!可按下那个手印,我就感觉不好,当时就觉得把我自己给抵押进去了。
李萍和靳英推车走到了卷烟厂大门口,随着下班的人群,走出了厂区。
两人来到必经的天桥上,停住了。这是一处临近车站的铁路过街天桥。桥下横卧着十几条铁路线。正有一列火车从桥下通过,呼隆隆地震得天桥跟着直颤悠。
一盏盏伫立在铁轨旁的指示灯在闪烁着,红色huáng色绿色,不停地变换着。
李萍看着变换的指示灯,道:我要想办法离开卷烟厂,离开于大路!
靳英吓了一跳,说:你要离开卷烟厂?现在多少人想进厂还进不来呢。
李萍:那也要离开!不单单是因为今天的事,其实我早就想离开了!
靳英:为什么呀?我觉得卷烟厂挺好的。
李萍:是挺好,对别人来说都挺好,可我在厂里就是感觉不到幸福!
靳英:幸福?李萍……你老说幸福幸福的,你要的幸福是什么呀?
李萍望着远去的列车,慢慢道:我现在还说不清楚,但我知道有,就在前面等着我!我自己得去寻找。自己要不主动去找,没人会把幸福送给你!
靳英:那你离开烟厂要去哪儿?有门路吗?
把缘分jiāo给了香烟(5)
李萍:没有,没门也没路,但自己闯呗。年轻时候不闯一闯,那等老了后悔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