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鬼子/遍地英雄_石钟山【完结】(31)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花斑狗还在捣鼓那只手电,他把光柱一会she向这,一会she向那,小胡子们就追逐着那道光线,乐得嗷嗷叫。

  鲁大说:“整灭它,留着以后再照道。”

  花斑狗拧拧这,弄弄那,终于灭了。花斑狗就叫:“咋又不亮了呢,操,咋这么不经整。”鼓弄半晌又亮了,花斑狗就一会打开,一会又关上,胡子们看着那一亮一灭的铁棒嗷嗷叫。花斑狗就把手电关了说;“不玩了,让它歇会儿。”小胡子们便散开了。花斑狗便又小心地把会亮的铁棒揣在怀里,怕它冻出毛病来。

  朱政委是被胡子们蒙着眼睛带进山dòng来的。花斑狗就说:“大哥,这家伙在山下林子里转悠老半天了,弟兄们瞅他可疑就抓了他。他说要找你。”

  鲁大也在捣鼓那只手电,他把能拧能动的地方,都拧都动了,散乱地扔了一炕,鲁大只抬头看了眼朱政委,朱政委此时被押来的胡子掀去了蒙在脸上的布,绑在肩上的绳子也解开了。鲁大看完朱政委并不急于说话,他像个专心致志的孩子似的在捣弄那只手电,他把散乱的手电,复又一件件地装好,在接开关时,却不见有光she出,鲁大就说:“这鬼东西,咋就不亮咧?”他再拧开,再装,仍是不亮,鲁大就显得有些烦燥,额上竟冒出了汗。

  朱政委不声不响地接过手电说:“我看看。”他拧开装电池的后盖,把装反的电池重新装了一次,一揿开关便亮了。

  鲁大生怕这陌生人把手电抢去似的,又一把夺过来,仔细地揣在怀里。这才抬起头说:“你是gān啥的?”

  朱政委并不急于说话,从腰间抽出烟袋,从烟口袋里拧了一锅子烟,递给鲁大。鲁大摆摆手说:“少跟我套近乎,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朱政委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用火镰把烟点上才说:“朱长青带着东北团投了日本人,你知道不知道?”

  “咋不知道,那个王八犊子怕死。”鲁大说。

  朱政委又说:“鲁大你怕不怕死。”

  鲁大说:“当胡子还怕死,怕死就不当胡子了。”

  朱政委就笑了笑,吸了两口烟道:“你不怕日本人?”

  “啥话,昨天我和弟兄们搞了日本人一家伙,不信你看,”鲁大说完把怀里揣着的手电拿出来又接着说:“这个一整就会亮的棒就是从日本人那弄来的。”

  朱政委就说:“你敢参加抗联么?”

  “抗联是gān啥的?”鲁大不明白,瞪着眼睛瞅朱政委。

  “就是专打日本人的。”朱政委热切地看着鲁大。

  “噢,你说的是联军呢,那咋不知道,南面有杨靖宇,北面有赵尚志。”鲁大从炕上下来,绕着朱政委仔细地看了两眼。

  “你不想参加他们的队伍?”朱政委磕掉烟袋中的烟灰。

  “你是抗联gān啥的?”鲁大bī近一步,认真地瞅着朱政委。

  “朝鲜支队的。”

  老包就在一旁说:“当抗联gān啥?不当抗联我们也照样收拾日本人。”

  花斑狗也说:“就是,啥抗联不抗联的,谁打我们,我们就打他。”

  鲁大琢磨着,看着黑糊糊的石dòng顶问:“你给我们个啥官?”

  “我们领导你们这些人,和我们一块联合起来抗日。”

  “是不是得听你的?”

  “咱们都听党的。”

  鲁大用手摸了摸秃头说,“那你回去吧,我谁也不想听,我只想听我自己的。”

  朱政委还想说什么,鲁大一挥手:“送客。”

  立马过来两个小胡子,把朱政委的头又用布蒙上了,牵着他就要往外走。鲁大挥了一下手,让两个小胡子等一下,他走到朱政委近前道:“你打你的日本人,我打我的日本人,有为难的时候,和兄弟说一声,兄弟为你两肋插刀。”

  朱政委点点头,没说什么。

  鲁大一直目送着把朱政委带出去。

  从日本人那里抢来的猪肉,被剁成了大小不一的碎块放在铁锅里烟熏火燎地煮。鲁大嗅着锅里飘散出来的阵阵香气,舒服地长出口气,瞅着花斑狗和老包说:“日本人可是一大块肥肉。”

  花斑狗笑着说;“只怕日后吃不完咧。”

  老包也说;“要是整一把日本女人那才过瘾。”

  花斑狗就笑着说:“老包你只想女人。”

  鲁大一提起女人就想起了秀,便不再言语了,从怀里掏出手电在手里摆弄。

  花斑狗和老包自知话说多了,便不再言语了,一起瞅着从手电里she在dòng壁上的光柱。光柱照在石壁上,一圈圈的,很规则。

  5

  日本人并没有把土财主杨老弯放在眼里,日本人把杨老弯上房下房的东西都捣腾出来,堆到院子里,把杨老弯一家赶到下人住的偏院里,杨老弯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随在日本人身后,他这屋转转,那屋看看,眼见着日本人没轻没重地把各个房间里的摆投摔到院子里,杨老弯似嚎似哭地喊;“你们这是gān啥,我不活了,你们这是胡子呀。”

  日本人不听他的嚎叫,嫌他碍事,推搡着让他让开,杨老弯就喊:“天哩,这是我的家,你们连理都不讲么?”日本人自然不和他讲理,日本人很踏实地住进了杨老弯的家。杨老弯看着满院子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gān瞪着双眼,拍手打掌,坐在雪地上呼天喊地。杨礼妈,那个小脚老太太,早就缩成一团,连大气也不敢出。

  杨礼的烟瘾让日本人一惊一吓又犯了,流着鼻涕口水,他在喊杨老弯,“爹咧,这是哪来的胡子呀,快想想办法吧。”

  杨老弯没有什么办法好想,他gān瞪着双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他想,是不是杨家就此气数已尽了。他想到了哥哥杨雨田,他想找杨雨田讨个说法。他恨着杨雨田,可是不管遇到大事小事,他还总要找到杨雨田讨个主意,从小一直就是这样。

  杨老弯爷爷那一辈就来到了这里,那时爷爷和父亲都是个穷光蛋。他们是来这里淘金的。那时这里的金矿刚刚兴起,各种买办和珠宝商都云集于此,收购huáng金和含金的矿石。那时大小金沟正是红火的时候,杨老弯的爷爷和父亲舍得力气,两个人跑到人迹罕至的山沟里开了一个矿,没日不夜地往出捣腾矿石,不想就发了。那时,在这里采金的人并没有长久住下去的打算,谁也没有想到要置办田地,杨老弯的爷爷是首先想到置办土地的一个人。他用金矿换来的钱,一寸寸地置办着土地,没几年时间,大小金沟的土地他几乎全都买下了。包括那些在大小金沟开掘出来的金矿。从此,那些开矿的人不仅要征得杨家同意,而且还要jiāo纳数目可观的税金。

  杨家就是那时候,一点一点地发展起来的。到杨老弯的父亲主持家政的时候,杨家就已经相当富有了。不仅拥有了大小金沟的土地,还拥有了周围的山林树木,这里开矿、种田的,都变成了给杨家gān活的人。

  父亲从小就喜欢老大杨雨田,杨老弯生下就得了一种佝偻病,腰一直弯着,生性又怕事,胆小,父亲从来不拿正眼看一眼他。杨老弯也渐渐觉得自己的存在在父亲的眼里可有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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