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连队_石钟山【完结】(3)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连长、卫生员、指导员等人七手八脚地把王旺扶上了“老解放”,老解放车就呼啸着,气喘着向县城的火车站驶去。

  最后又由卫生员护送王旺,坐了两三个小时的火车,赶到了有部队医院的那座城市。

  两天以后,卫生员一个人回来了,人们才知道王旺的病是阑尾炎,已经手术了,现在就住在那家部队的医院。

  直到王旺回来,人们才知道了更多的细节,王旺的阑尾炎差一点耽误了,如果发展成穿孔后果可就严重了。

  王旺出院后仍心有余悸地说:啥破卫生员,狗jī巴不是,他真要把我耽误了,看我不捏死他。

  以后卫生员不管谁去找他看病,他果然不敢胡乱扎针了,而是去请示连长、指导员,这就给兵们泡病号,去医院见一位叫白晓的护士创造了条件。当然这是后话了。

  王旺出院了,且领回了指导员的家属和孩子,这在连队一年当中也算成一件大事。连长、指导员家属都是城里人,有工作,一年只有一次探亲假,来连队一趟也不容易,况且指导员家属又是第一次来连队。

  这么大的事本应该老解放去车站接的,可自从上次肖石开着老解放去送王旺回来后就趴窝了,不论肖石怎么捣鼓,就是打不着火。气得肖石一脚又一脚地去踹它,一边踹一边骂:妈的,这破车,该死的东西。

  好在这辆老解放只是连队的生活用车,不去执行什么军事任务,误不了什么大事。趴窝就趴窝吧。连长这人有先见之明,几年前花了二百元买了辆驴车,又花了三百元买了头驴,因此,连队就有了一辆驴车。驴是老驴,走不快,但还能跑。这次指导员家、孩子来队,指导员就赶着驴车亲自去车站接了。

  指导员赶着驴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指导员在车下走,王旺和指导员家属、孩子坐在驴车上,兵们远远地就看到了。连长带头笑,兵们见连长都笑了,也就跟着一起笑。有几个心急的兵,还迎了过去,接过指导员手里的鞭子,拼命地抽打驴的屁股,老驴拉着车,终于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兵们就鼓掌,很不整齐,各拍各的。

  指导员的家属抱着孩子就从驴车上下来了,还红了脸。

  2.马刚的爱人来队

  指导员叫马刚,家属叫杨莎,儿子叫小宝。杨莎是小学老师,她只能在学生们放暑假的时候来队探望丈夫。

  马刚是湖北人,杨莎是湖北武汉人。马刚个子不高,很黑很瘦,杨莎和马刚形成鲜明的反差,人很白,个子也很高,梳着当时很流行的披肩长发,穿花裙子,高跟鞋,走在街上,没人相信,他会是三岁孩子的母亲。于是在兵们的眼里,杨莎和马刚很不相配。

  杨莎来队的时候正是七月份的中午,天气很热,吃完饭的时候,也是中午。大夏天的中午,兵们都要午睡,雷达不开机的中午,连队很安静,任白花花的太阳流泻下来。杨莎刚来队,旅途的劳累,又是大中午的,肯定要休息的。

  指导员宿舍那件印有熊猫和竹子的窗帘就拉上了。以前指导员马刚午睡是不拉窗帘的,这样有利于通风,人睡着了就很凉快。如今马刚就把窗帘拉上了。刚开始,他们的儿子小宝显得很亢奋,满院子里跑,这瞅瞅那看看,他还没有和兵们熟悉,有兵逗他,他也不理。指导员把他扯进宿舍,刚开始他还有些不情愿,吱吱地叫,也不怎么理睬马刚。马刚扯着小宝的膀子就一遍遍地说:连爸爸你都不认识了。

  后来小宝在窗帘后面就没有声音了,估计是让马刚和杨莎齐心合力地哄睡了。

  那天中午,兵们很少有午睡的,都聚在连队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下听王旺讲医院里的事。

  兵们不知道“备皮”指的是什么,很惘然地望着王旺。

  王旺说:你们知道吗?手术前是要“备皮”的。王旺这回讲得就更通俗了一些:“备皮”就是把毛剃掉,免得感染。说到这里王旺还指了指自己的下身。

  王旺又说:连想都没想到,给我“备皮”的是个姑娘。

  兵们这回都瞪大了眼睛,和王旺同宿舍的陈平就说:真的,那你就让她“备”了?

  王旺:不“备”咋办,一给你推进手术室你就说了不算了。

  兵们就屏了气息,十二分羡慕地去望王旺。

  王旺又说:后来我知道给我“备皮”的护士叫白晓,刚从护校毕业。

  有兵又说:那她一定还没有结婚。

  王旺不屑地:废话,她才十八岁,知道嘛,十八岁!

  兵们就更加羡慕地去望王旺了,一个十八岁的护士,给王旺那个地方“备皮”了,难道还不让兵们羡慕么?王旺在兵们羡慕的目光中望着远外,悠然地说:白晓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

  具体怎么漂亮他不再往下说了,任由兵们展开了丰富的联想,一位漂亮的姑娘,而且年仅十八岁,拿着刀子在王旺那个地方“备皮”。此情此晾,早已让兵们眼馋心跳了。

  后来兵们便把目光定在指导员在窗帘上,有风,是微风,熊猫和竹子在窗帘的引导下一飘一动的。

  中午的阳光很热,也很亮,兵们都眯了眼睛,虚虚地向那边望。

  连长的宿舍和指导员的宿舍连在一起,连长的家属没有来,他宿舍的窗帘自然不用拉上。连长的午睡显得很不踏实,不停地起来喝水,不停地扇扇子,因此,连长显得很烦躁。还不以两点,连长就起chuáng了,先是去了一趟厕所,厕所与连长的宿舍和兵们的宿舍是等距离的。从厕所回来后,连长就蹲在连部门口看地上爬着的蚂蚁,然后就不停地清理嗓子。连长的喉咙很不舒服的样子,在指导员家属住的那二十几天时间里,连长一有空就清理嗓子,直到指导员家属走了之后,连长清理嗓子的毛病才彻底消失。

  连长是连里土生土长起来的,先是当战士,后来当排长,后来又当技师,最后才当连长。这么多年,连长的家属就来过连队一次,长得什么样,新兵没有见过,年老的一些兵见过,却已想不起来长得什么模样了。因为那次连长的家属来队,一共在这里待了三天,好像是出差路过这里。然后便再也没有来过。每年都是连长回去,大都是chūn节前后,在家里住上一月大半月的便又回来了。在兵们面前,连长从不提家属。在连长的房间里的桌子上,以前放过一张女儿的照片,那是周岁照片,很文静的一个小女孩,后来也不知去向了。

  拉开了窗帘,露出了一家人活动的身影,家属在洗脸,小宝扒着窗子好奇地向兵们这边看,指导员一会蹲下,一会站起来的不知道忙些什么。

  三点的时候,指导员终于出来了,他的表情是笑着的,眼神也很有光泽,他带着兵们就去菜地了。每年夏季,连队都要自己种菜,茄子、土豆、西红柿什么的。连队没有开机任务的时候,连长、指导员就会带着兵们在菜地里忙活,整个夏天,连队吃菜,大都自己种菜。城市兵刚开始觉得还很新鲜,情绪很高地随在连长、指导员屁股后面浇水、锄地的。农村兵刚一脸不屑,这一切他们从小看到大,现在又看都烦了。烦归烦,该gān还得gān,一切行动听指挥嘛,后来城市兵也烦了,那样子比农村兵还要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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