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班长手一挥:吃饭 说完,率先走了出去。战士们随着班长走到门外,列队站到班长面前。 文夏是嘴上刚长出绒毛的小伙子,入伍已经四年了。四年兵的文夏班长已经是个合格的军人了。他们这批新兵,从老兵的嘴里知道,文夏是个传奇式的人物,他立过三次功,两次三等功,一次二等功。文夏击毙过两名犯罪分子,还徒手扒火车,在火车上抓住过两名逃犯 这一切光环都笼罩在文夏的身上。他们敬仰文夏,觉得班长文夏离自己那么近,又那么远。 文夏看着蔫头耷脑的这些兵,样子就有些不高兴,他带头唱起了军歌。刚开始,大家唱得很不带劲儿,有种完成任务的感觉,但唱下去,就觉得力气又一点点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歌唱完了,他们也一个个昂首立在班长文夏的面前。 文夏这回笑了,他点点头说:这才像我的兵。 然后,一声令下,战士们开始向食堂进发了。
班长文夏
班长文夏和他的名字一样,长得有些秀气,个子高高挑挑,可以用英俊潇洒来形容。平时话语不多,但他的身上却充满了军人的果敢和力量。 在新兵连的时候,文夏就是刘chūn来和李林的班长。两个人第一次见到班长文夏时,就被文夏身上的一股劲所吸引,他们不由自主地把肩膀挺了起来,总之,只要和文夏在一起,不由得你不把肩膀挺起来。表面上看秀气的文夏,其实骨子里非常的军人。 刘chūn来和李林来到中队半年以后,他们第一次执行任务,就是由班长文夏带队。 那是个雨季,山里的丛林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南方的丛林,别说是雨季,就是平时也是cháo热难当。他们潜伏在一棵大树后,被他们锁定的目标是越境的贩毒分子。 那天,他们已在丛林里潜伏了两天两夜,手上、脸上抹了厚厚一层驱蚊剂,仍摆脱不掉毒虫的骚扰和叮咬。那真是难熬的两天两夜。 班长文夏似乎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趴在那里后,便一动不动,唯一活动的就是他的一双眼睛。 刘chūn来和李林第一次执行任务,处处都觉得新鲜,一路上,这看看,那瞅瞅,还没到潜伏点,两个人就拼命地小便,一会儿一趟。到了潜伏点,当班长文夏发出各就各位的命令时,两个人仍感到有尿意。他们在草丛里不停地扭着身子,怎么趴都觉得不舒服。文夏就一次次地回过头。文夏的目光是严厉的。他们感受到了班长的目光,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两天两夜,他们除了吃饭、上厕所之外,从来没有离开过潜伏的位置,静静地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第三天中午的时候,目标终于出现了,就在贩毒分子jiāo易的时候,公安局的首长下达了命令。 刘chūn来和李林想随着这声命令一跃而起,却看到班长文夏早已一下子冲了出去,像一只蹿出林地的豹子。 刘chūn来和李林冲了几次,都没有站起身来。长时间的潜伏让他们的手脚都麻木了,别说冲,就是站都站不起来。 当公安局的人和文夏把贩毒分子制服后,两个人才一歪一扭地跑过来,文夏回过身子,轻轻地看了俩人一眼,两个人的头立马垂下了。班长带他们来执行任务,他们却没有给班长长脸,只能深深地埋下头去。 执行完任务回来时,两个人一直不说话,文夏就拍拍这个,捅捅那个:我知道你们这次冲不出去。 两个人抬起头,惊讶地望着文夏。 文夏没有去看他们,嘴里说着:我第一次执行任务时,也没有冲出去。 两个人望着文夏的目光就异样起来,搞不清班长文夏是在安慰他们,还是真的。 文夏肯定地说:真的!我没骗你们。潜伏也是一种功夫。 直到成为两年兵时,他们才意识到文夏这句话的含义。 在他们所在的这支队伍里,第一次执行任务冲不出去的例子有很多,原因也是多方面的,一个姿式时间长了,身体麻木是一方面,还有就是紧张造成的,中枢神经不听指挥了。 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在以后执行任务时,他们一直随在班长文夏的左右。 文夏从来没有过多地责备过他们,文夏只是用自己的行动感染着班里的每一位战友。 文夏在执行一次不起眼的任务中牺牲了。那一次的任务很平常,文夏带着全班在边境上巡逻执勤。他们走在一个岔路口时,发现两个形迹可疑的人,上前盘查时,一个人掉头就跑,被文夏一把揪住了。因为可疑,文夏坚持要对其进行检查。 其中的一个人就说:有什么好检查的,我把衣服脱给你看就是了。 那人就把衣服脱了,赤luǒ的上身绑满了炸药,凭经验文夏知道,这是两个亡命的贩毒分子,成功与失败就是转瞬间的事。毒贩以为这样就能把文夏镇住,那人一边往后退着,一边喊道: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他在退出几步后,转身想逃时,文夏像一只敏捷的豹子,一跃冲了出去,旁边的战士还没有反应过来,文夏已经把那人扑倒在身下。 文夏倒地的一刻喊了声:别过来,趴下 在班长文夏发出命令的同时,全班的人都就地卧倒了,他们执行班长的命令完全是一种下意识。就在战士们卧倒的瞬间,只见文夏的身子底下冒出一缕青烟,紧接着,轰然一声,眼前就被一股浓烈的烟雾所包裹了。 文夏牺牲了,而且就倒在自己的眼前,这对刘chūn来和李林来说还是第一次。 当全支队的人给文夏班长举行追悼会时,看着文夏的遗像,刘chūn来和李林恍似在做一场梦,梦醒了,文夏班长仍会像以前一样真实地站在他们中间,和他们一起训练,执行任务。 文夏的未婚妻也来了,她手里捧着文夏的遗像,两眼红肿地看着每一个走过她眼前的战士,似乎想从文夏的战友身上捕捉到文夏生前留下的气息。不知为什么,刘chūn来和李林同许多战友一样,在班长文夏的追悼会上却没有哭出声来,脑子里始终空茫一片,似乎他们的悲伤、哀痛还没有达到顶峰。 追悼会结束之后,全班战友来到营区后的小树林里,这是他们经常聚会的地方。 他们又像往常一样,以为班长文夏会站在他们中间,可这次中间空dàngdàng的。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班长不在了。直到这时,战士们似乎才醒悟过来,抱在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也就是那一次,刘chūn来和李林感受到自己真正地成熟了,他们是个兵了。
战友
当刘chūn来和李林当满一年兵后,他们才真正地感受到当兵的滋味,感受到战友这个称谓意味着什么。当满一年兵后,他们进入到了当“兵”的一种境界。 一次,他们得到情报,一批境外的贩毒分子武装押运一批货物进行jiāo易,地点不太明确,时间也比较模糊。那一次,他们在丛林里进进出出,一直埋伏了十几天,贩毒分子才出现。这伙人骑着摩托车冲过来。埋伏地点在山上,等他们冲下来的时候,贩毒分子也发现了他们。这是一伙真正的亡命之徒,见正面有埋伏,调转摩托车向回冲去。这是一伙游dàng在边境线上的幽灵,经常这样进进出出已经有好长时间了。没想到,这次公安机关和武警早有准备,断了他们的后路,无路可逃的贩毒分子跳下摩托车,端起了早已准备好的枪,十几个人分不同的方向向林地里跑去。 刘chūn来和李林两人一组,尾随着一个贩毒分子追了过去。贩毒分子一边she击,一边向前跑去。见贩毒分子she击了,他们也开始还击。这样打打停停,大大影响了两个人追赶的速度。那个毒贩对这里的地形显然要比他们熟悉,从这儿蹿到那儿,一连追了一个多小时,毒贩仍然在前面奔跑着。就在他们的子弹she完后,毒贩的枪声也停了,没有了子弹的三个人,一人在前,两人在后,气喘吁吁地在林地狂奔着。他们几乎都能听到对方粗重的喘息声了,渐渐地,他们远离了追捕的人群。刚开始,他们还能听见战友们追赶毒贩的喊声和枪声,现在,这一片丛林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那个毒贩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两个边防武警战士这么难缠,这么长时间也没把两个人甩掉。毒贩忽然停了下来,从怀里掏出几沓钞票,喘着气说:兄弟,这里没别人,放我一马,我身上的钱全给你们,然后你们复员回家,去过好日子去。说完,把几沓钱扔了过来,接着又从身上掏出几沓也扔了过来。 那一刻,刘chūn来和李林对视了一眼,迎着扔过来的钱,直奔毒贩扑过去。毒贩见这招不灵,又向前跑去,边跑边说:我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追上我有什么用?顶多立个功,管屁用!我给的钱你们一辈子也挣不到。 毒贩有些跑不动了,他跑得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刘chūn来和李林也跑不动了,样子并不比毒贩好到哪里去。毒贩在she光子弹后,枪也扔掉了,他们俩却不能把枪扔掉,仍沉甸甸地挂在身上。远路无轻载,此时的枪成了他们最大的障碍,贩毒分子就在他们几步远的地方跑着,他们却没有扑过去的力气了。他们咬着牙坚持着,坚信毒贩跑不动了,会一头栽倒在那里。跑了一气,毒贩把手上的手表扔了过来:这可是瑞士表,值十几万呢! 那只明晃晃、沉甸甸的表,在俩人面前落下来,砸在草丛里。两个人仍气喘吁吁地向前追着,毒贩这时gān脆把手上的戒指取了下来,举在手里说:兄弟,这可是钻戒,几十万啊!看好了,我可扔了。 毒贩手一扬,钻戒从两个人的头上划过去,无声无息地落在草丛里。 毒贩仍在跑,他回头看时,见两个人仍在后面穷追不舍。 毒贩踉跄了一下,终于跑不动了,他扶着一棵树,“哧啦”一声,把上衣扯开了。 毒贩突然停下脚步,后面的刘chūn来和李林也一怔,停了下来。 毒贩靠在树上,拍着缠在怀里的炸药,气喘着说:你们上来吧,咱们同归于尽。 引爆的拉环就在毒贩手里攥着。对于毒贩这些惯用的伎俩,他们听说过,也见过,几个月前班长文夏牺牲时的情景又浮现在他们的眼前。两个人一下子呆怔在那里,毒贩有些得意,狞笑着说:我们这些贩毒的,脑袋可是别在腰带上,现在死也就是个死,让你们抓住了,也是个死!你们要是想死就过来陪我,老子够本儿了;不想死,就好好地活着,离我远远儿的。 毒贩说完,靠着树gān坐了下去:我数三个数,你们就撤,否则我就引爆了。 就在这时,不知为什么,刘chūn来踢了一脚李林,李林一下子就栽倒了,刘chūn来同时大叫一声,向毒贩扑了过去。毒贩下意识地向外滚动了几圈,拉响了怀里的炸药。 一声轰响过后,李林摇摇头爬了起来,他看到毒贩早已被炸得支离破碎,刘chūn来正满身是血地躺在草丛中。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刘chūn来为什么要狠狠地踢他一脚。他大叫一声,向刘chūn来扑了过去。当他把刘chūn来抱在怀里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拼了命也要把战友背出丛林。 奔跑了这么久,脖子上挂着两支冲锋枪的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把刘chūn来背到了背上。刘chūn来身上的血,顺着李林的脖子点点滴滴地流下来,那每一滴血仿佛都是他自己的心在流血,他一遍遍地喊:chūn来,你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 李林摔倒,又爬起来;爬起,又摔倒,他背着刘chūn来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着而刘chūn来一直昏迷着。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才来到一条山路上,那是他们进山的路,部队也正在寻找他们。刚上路,战友就发现了他们。刘chūn来大难不死,被及时地送到了医院,但因失血过多,需要输血。那次,全支队的人排起了长队为刘chūn来献血。 刘chūn来终于被抢救了过来。按医生的话说,刘chūn来再晚到半个小时,就没救了。 是李林的拼死相救,让刘chūn来重新活了过来。当两个人在病chuáng前紧紧握手的那一刻,刘chūn来眼里含着泪花,哽咽着说:李林,谢谢你。 李林笑一笑:我还得谢你呢!要不是你踢我那一脚,我说不定就留在丛林里了。 两个人说到这儿,握在一起的手又紧了一下。 那次,刘chūn来立了二等功,李林也获得了三等功。武警部队和公安机关的收获也很大,一直猖狂的贩毒敢死队终于被一网打尽。总之,那是一次漂亮的歼灭战。如果刘chūn来不受伤住院,战斗应该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了。 福兮祸兮,当然了,如果刘chūn来不是负伤住院,华子也不会过来看他。没有了医院的那段经历,也许就没有了后来的故事。华子的出现,为以后的故事设置了一个悬念。有些事情从表面上看,几句话就能说得清,可当华子处在刘chūn来和李林中间时,好多事情就变得复杂、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