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后,两个人头重脚轻地回到了宿舍。战友们已经上chuáng了,但仍有人在议论着:你们说,这事能是真的吗?另一个说:人心隔肚皮,不好说。还有人说:我觉得八九不离十,要不然老孟怎么能跑出去?咱们也押过犯人,咱们的犯人咋就跑不掉?
刘chūn来和李林走进来时,听到人们议论的尾声,仍没听出什么来,却只觉得脸红心跳,然后就心虚气短地上chuáng睡觉了。
直到又一天的傍晚,三班的同乡赵为民把两个人拉到中队外的一片小树林,急赤白脸地说:你们知道全中队的人都在议论你们什么吗?
刘chūn来和李林睁大眼睛,神色紧张地望着眼前的赵为民。
赵为民低下头,看着脚下的一块土坷垃:你们到底收了老孟多少钱?
两个人听了赵为民没头没脑的问话,就怔在那里,他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不明就理的样子。
赵为民看着他们,猛地就把两人抱住了,真诚而坚定地说:你们要真的拿了老孟的钱,就给组织退回去吧。组织要是调查出来,这可是犯罪呀!要坐牢的。咱们是同乡,我才这么劝你们。
刘chūn来和李林直到这时才清醒过来,他们抓住赵为民的胳膊,异口同声地说:你说什么?他们以为我们收了老孟的钱,故意把他放跑的?
赵为民点点头:听说这事是从毒贩的嘴里说出来的。上次和老孟一起抓住的那几个犯人也打算收买公安来着,据他们jiāo待,老孟肯定是收买了押解人员,否则根本跑不出去。
两个人听到这里,头上如同响起无数个炸雷,轰轰隆隆的巨响从此震撼着他们整个的生命。他们几乎跑步冲进中队的会议室。中队长、指导员还有几位排长正在研究关于他们两个人的处理意见。两个人忘记了喊报告,就一头撞进了中队部,所有的gān部都吃惊地看着他们。
刘chūn来涨红了脸说:中队长、指导员,我们没收逃犯那五十万,我们真的没收。
李林也说:我们要是收了逃犯的钱,你们就枪毙我们。
中队长站了起来说:支部正在研究你们的事,收受逃犯的钱只是传说,我们要的是证据。没有证据,我们是不会轻易下结论的。
邢指导员也说:你们先回去吧,对你们的处理意见一定会有的,中队说了也不算。我们还要报请支队批准,因为这次逃跑的犯人是重犯,公安机关为此跟踪了十几年,所以,我们还得听取公安机关的意见。你们回去吧,上级有了处理决定,我们会找你们谈的。
两个人只能向门口走去,刘chūn来仍冲屋里的人说:我们真没拿逃犯的五十万。
李林也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要是收了逃犯的钱,哪怕是一分钱,你们就枪毙我们。
两个人一肚子委屈地从中队部走了出来。天还是那个天,中队还是那个中队,可他们的心境已是今非昔比。昔日的中队就是他们的家,无论是训练还是执行任务,他们都是生龙活虎的。现在,一切都离他们远去了,一连几天,战士们不是训练就是执行任务,宿舍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他们趴在桌子上,写完事情的经过,就开始写检查,写了一遍又一遍。空dàngdàng的宿舍静得有些可怕,李林拿在手里的笔掉在地上,惊得两个人猛地一怔。
两个人痴痴呆呆地坐在马扎上,面对着一张张空空的chuáng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有了一种想哭的欲望。
突然,李林站起身,把自己的衬衣撩了起来,一用力,撕下一块布,平摊在chuáng上。刘chūn来不知他要gān吗,怔怔地望着他。
李林似乎已下好了决心,他把中指放到嘴里,眉头都没皱一下,便咬破了手指,然后举着中指在那块布上写下了一行字:我是清白的。
写完了,他把那块布递给刘chūn来。刘chūn来看见那几个字,内心的热血也被激dàng起来。他也咬破中指,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心声:我要戴罪立功!
这份血书被两个人送到了中队。
中队长和指导员望着这份血书久久没有说话。指导员找了个信封,很仔细地把血书收了起来,然后说:你们的心情,我们会向上级组织转达。
两个人望着中队长和指导员表情坚定地说:只要让我们配合公安机关,把逃犯抓回来,组织怎么处理我们都行。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的眼里就闪出了泪光。
中队长为难地搓着手说:这两天你们的处理决定就会下来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中队一级领导就能做主的。说不定,我们中队一级领导也会受到相应的处分。
两个人抬起头,抢着说:这事是我们造成的,和中队领导无关。
中队长勉qiáng地笑一笑:你们立功,我们光荣;可你们失误,我们也有责任啊。
从中队部出来后,他们才突然意识到问题竟是如此的严重。
8.结果
等待处理结果的日子是难熬的。自从他们一同入伍到部队,便明白了一个道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离开部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从士兵到士官,他们已经爱上了部队。如果说当兵前,对部队的了解是一种表面的东西,直到他们真正走进部队,彻底融入到这个集体时,他们才刚刚体会到当兵的滋味。他们立过功,也受过奖,作为优秀士兵,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能够提gān,那他们就是一名职业军人了。成为职业军人是他们的梦想。
就在这次任务执行前,中队长和指导员分别找两个人谈话,并让他们填了士兵转gān考核表。全支队一共有五个指标,他们这个中队也就两个。当时,中队长和指导员还激动地说:要是你俩真能破格提gān,这可是我们全中队的光荣。
填表时,握笔的手都有些抖,这是他们从入伍的第一天起就梦寐以求的。曙光微现的时候,他们没有理由不激动。填完表,中队又一级一级地报上去,就等着总队的批复了。他们知道,这种批复一般都要等到年底。也就是说,如果不出现这次意外,再有两个月,他们就有可能成为一名光荣的边防警官了。
也就是在这次执行任务时,老孟跑了。跑得他们心不甘、情不愿。他们执行过那么多次任务,从表面上看,哪一次的任务都不比抓捕老孟这次小,每一次即便不立功,也顺风顺水地完成了任务。没想到这次和以往任务没什么两样的一次行动,却让两个人在yīn沟里翻了船。
从回到中队开始,他们睁眼是老孟,闭上眼睛还是老孟,就连老孟的气味都已经深深地进入了他们的记忆。
老孟在两个人手里跑掉了,这对一次任务来说,他们失职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部队自然有部队的纪律。他们失职了,理应受到处罚。对这一点,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让他们想不通的是那些可怕的谣言。
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只有抓住老孟。老孟跑到哪里已经无人知晓,就是两个人现在有抓老孟的心,也没那个力了,他们只能远远地当一名看客了。每天,他们闷在宿舍里等待着处理决定。
在这期间,公安机关的人来部队了解了一次情况,带队的还是大队长王伟,还有两名机关gān事。他们先是在中队长和指导员那里了解两个人的情况,最后,又找到两个人分别谈了话。第一个被找去谈话的是刘chūn来,当他走进中队部时,一眼就看到了王伟大队长。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就几天的时间,王伟的胡子长了,嘴上也长满了水泡,两眼也红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