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枪的新兵脸红脖子粗地、心有不甘地舞弄着一根棍子,练起了格斗和刺杀。
锄jian队的人也在练兵,他们和县大队的大部分人马练的不同,他们练爬树、翻墙和she击。县大队把最好的家伙都武装到了锄jian队,每一个队员都是双枪在手,还将反扫dàng中缴获来的自行车配备给他们。自行车这玩意儿,大都是汉jian骑的,锄jian队员看过,却没有骑过,两个轮子总是不稳,东摇西晃的,人就摔倒了。李彪就冲着自行车发狠,一次次上去,一次次掉下来,逗得围观的众人捂着肚子笑。
围观的人中只有一个人不笑,那就是白冬jú,她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彪。
当李彪又一次摇晃着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时,她走了过去,一脚踩住了自行车的轮子。
李彪的腰直了起来,他先是看清了白冬jú的一只脚,最后连整个人都看清了。还没等他说话,白冬jú开口了:李彪,你说话不算数。
他直视着她,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样子。
白冬jú说:你答应过俺,这次反扫dàng后让俺参军。
李彪记起来了,以前自己是说过这样的话。
白冬jú是白家庄的妇救会主任,俩人打小就认识。她父亲是私塾先生,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私塾先生,他和林振海等一帮孩子觉得新鲜,从十几里外,跑到白家庄看白冬jú的父亲教课。上私塾的孩子,家里一般都比较殷实,再不济的,也有几片山地;当父母的都巴望着日后独生子能有些出息,就让自己的孩子跟着白冬jú的父亲咿咿呀呀地读《百家姓》和《三字经》,大些的孩子还会读《诗经》、《论语》什么的。
看热闹的孩子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在一旁就笑,弄得那些读书的孩子总是心不在焉的。先生就用手势轰他们,像逗鸟一样。孩子们不怕,一起摇头晃脑地念“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弄得课就没法上了。先生再开口时,窗外的孩子们就学着先生的样子嬉笑一团。
冷不丁地,门开了,白冬jú从屋里冲了出去,手里握着一根烧火棍,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
孩子们见了这等阵势,一哄而散地跑了。
时间长了,林振海和李彪这些野孩子,就在这种游戏中找到了乐趣。他们对那些摇头晃脑读书的孩子没了兴趣,却被白冬jú深深地吸引了。白冬jú比他们小不了两岁,梳着两条小辫子,穿一件碎花衣服,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手里乱舞着烧火棍。那样子,在野孩子的眼里比呆头呆脑地读书的孩子有趣多了。他们一次次地来,她就一次次地出来追。他们还给白冬jú编了顺口溜:白冬júgān着急,拿着火棍去赶集,脚底踩了西瓜皮。
他们一喊,白冬jú就气得抹眼泪,一张小脸由红转青。
半大小子就是贪玩,隔三差五地,割完猪草,他们就一遍遍地和白冬jú玩这样的游戏。后来,再长大些,也就失去了捣乱的兴趣。
日本人来后,成立了维持会,还开了日本人的学校,bī着中国的孩子学说叽里哇啦的东洋话,他们要从肉体到文化彻底地征服中国人。
白先生生性耿直,日本人不让办私塾,他就偷着办;白天不能上课,他就把学堂转移到地下,在自家的菜窖里教孩子们读书。在这期间,他甚至被日本人抓进城里洗过脑子,可关了几天,他出来后还是继续教书。再以后,没有孩子敢来上课了,他就站在院子里自己读书,声音朗朗,压过了学堂里哇啦哇啦的日语。
日本人终于恼了,一根绳子把白先生绑了。
耿直的先生,直到这时也没有低下身为中国知识分子的头,他破口大骂。
就在村口那棵老树上,日本人把白先生杀了。临死前,他仍镇静地吟诵着豪迈的诗句。
一声枪响,倔犟的头颅终于脱离了生命,灵魂悠然地飘向了天国。
随着毛主席在延安又一次作出英明的指示——到敌后去开辟革命根据地,一支支队伍就开到了中原,轰轰烈烈地开始了建立根据地的伟大计划。
白冬jú在父亲惨死后,很快就成了革命积极分子。她先是参加了村里的妇救会,后来又当上了妇救会的主任。自从县大队来了,她的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确切地说,她是死心塌地、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了李彪。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李彪,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县大队时的情景,那是县大队第一次来到白家庄。她在队伍里一眼就看到了李彪,浓眉大眼,腰上别着一把驳壳枪,穿着八路军的灰色军装。从那一刻开始,她就暗自喜欢上了李彪。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李彪已经不见了,此时的他已经是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县大队中队长。
那一次,县大队是来开展群众工作的,他们要在每一个村里都成立革命组织。白冬jú冲着李彪,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了妇救会。妇救会的任务是动员全村的妇女做鞋、做衣服,让县大队的战士吃好、穿好。一双又一双的鞋,还有一身身的衣服,通过白冬jú的手,源源不断地送到了县大队。
那时,她多么希望李彪能穿上她亲手做的衣服和鞋呀!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为县大队做事,她从没有感到累过,纺棉花、织布,到做衣服、做鞋,她乐此不疲,心甘情愿。
每次做衣服、做鞋时,她都是比量着李彪的身形和尺码去做的,妇救会做好的衣服和鞋,被统一收走,再统一发下去,至于李彪能不能穿上她亲手做的衣服和鞋,她也说不清楚,但她仍感到心里暖暖的。日子也开始变得有了盼头,一切都在白冬jú的眼里变得美好起来。
白家庄只是县大队的一个点,在这里停留几天后,县大队就又要到别处打游击去了。尤其是在反扫dàng时,县大队会撤到山里。
县大队走了,白冬jú的心里便空空dàngdàng的。睡不着,吃不香。夜半时分,她经常爬起来,冲着窗外发呆。外面的几声狗吠,她也会竖起耳朵,冲母亲说:娘,是不是县大队的人回来了?
女儿的心事,娘是猜得出几分的。娘就叹口气:jú呀,你的魂都被县大队给勾走了。你这么天天念、夜夜盼的,gān脆就去参加县大队吧。
娘的话,“呼啦”一下便把她的希望点燃了。她要参加县大队,生生死死地和李彪在一起,只要和他在一起,再苦、再难都是甜的。
也就是在这次大扫dàng前,她找到了李彪。
当时的县大队正在白家庄,李彪带着几个战士就住在白冬jú家的西屋,那间西屋正是昔日白先生开私塾的地方。她把自己的想法冲李彪说了,李彪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嘻嘻哈哈地说:行呀,等这次反扫dàng完成了,俺一定带你去找曹书记。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她记了一个多月,惦念了一个多月。白日黑夜的,她都在想着李彪的承诺。
县大队刚回到白家庄时,她就想提出来了。不过那几天,县大队还没有从失败的yīn影中走出来,每一个人都垂头丧气的。她便一直等待着。
这几日,县大队又恢复了往日的朝气,昔日的县大队又回来了。这时,她又一次向李彪提出了参加县大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