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朝衡,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你真清楚你要gān的事吗?洁身自好是gān不了事的,必须下狠心自甘堕落。"
第二部分 第49节:九、被盗的信(4)
"这就是政治!要下狠心去骗人。"
"首先要争取的是想做善人的人。你想,到底谁是敌人呢?"
二人对朝廷、军队、宦官,十个边境地区的十名节度使,以及财界中对朝衡持合作态度的人,逐个作了分析。
"我看平原太守颜真卿行。"
"我也觉得此人可靠。"
"不过,难道你非要和杨国忠……"
王维盯着朝衡,朝衡移开视线,盯着窗外。溪流,对岸的岩石崖,都开始变暗,微微泛着冷气。女子们挎着洗衣篮,正朝着这边的河岸走回。
为什么一定要和杨国忠斗争?朝衡被这么一问,一时说不出话来。正像王维刚才说的那样,如果政治上没有正道可选,那就gān脆隐居,过悠闲自在的生活。"隐居以求其志",这是孔子的话。
朝衡隐居的手段之一,就是回国,变回日本人阿倍仲麻吕。随这次的遣唐使一起回日本……
脑海里浮现出茉莉那顽皮的笑脸。
"二人一起gān傻事吧。"
但是,gān傻事也不是没有疑惑。据说战国时期,卫国的杨朱来到岔路口时,为不知道该走哪条路而哭泣;传说墨子看到白线时,为不知该染成哪种颜色而悲伤。
以前读到这些故事时,对英雄和圣贤的女人气感到悲哀,但现在却有不同的理解。他们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他们仰望的天也就是他们自己,他们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行事时,不得不犹豫。
朝衡没有告诉王维自己以前写给茉莉的信落到了敌人的手里。
"我也早点结束服丧,出山吧。也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王维小声嘀咕,话中带着犹豫。他20岁时就名登进士首榜,诗才出众,还有绘画和音乐的天赋,眼下朝廷的形势对他来说过于残酷了。这些天赋和才能会在政治斗争中被彻底摧毁。
"我觉得你还是呆在这辋川山谷里才对我更有帮助。"
朝衡说着,目光忽然落到了王维没画完的画的镇纸上。这是一块10厘米左右的石头片,暗红色。
"咦,这是?"
"不错吧。前不久,珠宝商阿米突然来看我,带来一大堆葡萄酒、高档火腿和奶酪等。临走前说要我帮他把这个保管好。这个作镇纸再合适不过,我就用上了。怎么了?"
"不,没什么。一块很拙朴的石头。"
"要我保管的东西突然多起来了。阿米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朝衡确信,从观音寺那里买来的国宝就是这块石头碎片。阿米的祖国眼下动dàng不安,他不能把它送回去,而必须藏起来。国宝变成王维的镇纸,这是谁也不会想到的。真是个好主意。
这时,窗外有一男子走过。王维一喊,他停下来,站在了树篱墙边。
"嘿,真冷啊,刚才在上游看到了青鹭,真是难得。立在河中,很有情趣。"
"是吗?进来坐一会儿吧。"
听王维这么一说,那男子伸长脖子望了望窗户这边。
"不了,有一股俗气味道,不去了。"
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去了。王维苦笑了一下。
"这人是谁?"朝衡警惕地问道。
"裴迪。他也在这一带隐居。年轻有才。"
"他就是裴迪呀!是和你一起编写《辋川集》的吧?什么有俗气味道,指的是我。我做的事,今后还会越来越俗。"
"你旁边的那个年轻人是谁呀?"
王维把视线投向真幸,一脸的严肃。
真幸一直听着两人的谈话,默不作声。现在突然被王维这么盯着,就紧张起来。
"我是日本遣唐使藤原清河大使的卫士,叫真幸,今天特陪同大人前来拜访您。"
"日本人?什么时候来的?"
"去年四月离开平城京,年末的十二月二十日到达长安。"
王维点了点头,又转向了朝衡。
"怎么样,太阳马上要落山了,住一晚上再走吧?我这里还有阿米拿来的酒。我们再好好聊聊,顺便向这个青年打听一些日本的事情。"
"谢谢了!今晚不能住在这里。"
"告诉你一件事。今天早上,瞧,就是那条河的对岸,那峭然而立、陡然升高的山脉上,出现了海市蜃楼。据老人说,已有二十年没有出现过了。"
"据说海市蜃楼是由巨大的文蛤吐出的气形成的。文蛤本来是鸟,秋天变成文蛤开始过冬,第二年chūn天又变成鸟。这样变来变去,五百年后就变成了巨大的文蛤。它从海里吐出气来,形成海市蜃楼。但是,这是海上的事情,山里怎么会有呢?山里也有海市蜃楼,真是奇怪!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你看,那些绵延不断的山脉都变成了渺茫的大海,高高的山顶像岛一样浮在海面上。波làng围着岛屿冲上退下,还能看到海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来往。随后又清晰地浮现出长安城,宫殿、衙门街、慈恩寺的大雁塔,甚至连南曲的天水楼的楼阁都能看见。还有击鼓声、车马声、叫卖声,心里不由叹道,真让人怀念啊。我呆呆地看着天水楼,居然看到你在楼阁上正玩得开心呢。"
第二部分 第50节:九、被盗的信(5)
听着王维的话,真幸茫然地望着溪流对岸那高耸的山峰。
"按眼前这种情况,明天早上也肯定会再次出现的。请你一定看了再回去吧。不看可要留下千年遗憾的。"
"确实非常想看啊。"
今晚,jīngjīng儿会报告被盗书信的情况。今晚无论如何必须回到府里,朝衡催促真幸走出草庵,解开缰绳。
"好马。"
"是费尔gān纳的马,轻轻松松地就跑上了终南山山顶。那就……"
"多加小心。请代问汝阳王夫人好。你叫真幸吧?保护好大人。"
朝衡和真幸施了一礼,挥鞭而去。
回到长安已是夜里,城门已关闭。两人绕到离府宅最近的通化门,出示通行证后,由侧门进了城。
客厅里有个男子在等着。
"包佶,你好啊。我去看了天文台长。天文官世家出生,固执得很。又是什么科学家的良心等等,没办法通融。我先把天文报告书拿回来了。"
"还是彗星吧?"
朝衡点点头。
"放在王维那里了,还有那些文件。"
"有个不太好的消息。宰相把一大半大臣都收到了自己的门下,中央军、左右金吾卫,还有六名节度使好像联合起来,都在反安禄山。他还动用了一大笔钱,下放了特权。不管怎么说,他们掌握着盐、铁、酒、茶的专卖权,所以资金充足。这个反安禄山势力的矛头直接就指向大人您了。"
朝衡把那厚厚的玻璃片放在手心上,一会靠近眼睛一会远离眼睛地看着。他估计jīngjīng儿快要来了,便朝大厅一角的漏壶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