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来到县城,住到客店里,整天从早到晚街上逛,东瞅西望,找白胡子老头。七月十五那天是正日子,集上人山人海。少财东照例又到街上去找白胡子老头。刚走到东城门边,就见来了个老头。长相、打扮和老王遇见的那人一模一样。漂白的头发,脑后耷拉条小辫,扎根红头绳,直晃眼睛。他背个包袱拄个拐杖,颤悠悠地往街里走。少财东一见,不敢怠慢,连忙跟在后边就追。只见这老头一会儿到摊子上买鲜货,一会儿钻到人群里去看野台子戏。看了一气,戏看够了,又挤出来。就这样东一头西一头,把少财东累得满头大汗。眼瞅天就到晌午了,少财东又饿又累,心里头暗骂:你这老杂种,害得你少爷满街跑着撵你,等着瞧吧!正在这时,就见老头进饭馆去了。少财东也跟进去,在老头身后坐下,跑堂的给老头端来一碗猪肉墩粉条子,一碗粳米饭,老头就吃起来,少财东这时才放了心。看老头快吃完了,他就先起身,回到店里把大车套好,驾上五个头的大马车,一溜烟地赶出城去。他一出城门,就见老头拄杖在前边走,少财东不等老头开口,就喊:
“喂,老大爷,你不是上花鞋沟吗?坐我的车吧!”
白胡子老头一听有人喊他,就站在道旁,看着少财东说:“那敢情好啦,你要个价吧,我好上车。”
少财东忙着送上个笑脸:“老大爷,说哪里话,自家的车,还能要钱吗?”
老头说:“好吧。”就上车了。
少财东平日光知道喝酒、赌钱、躺在炕上抽大烟,哪gān过这种累活,加上一头晌在街上跟白胡子老头转圈,累得昏头炸脑的,心里不知窝了多大无名火。他一边赶车,一边尽在牲口身上出气,大鞭子“叭、叭”地抽到牲口身上,一路上骂骂咧咧的,直到傍黑时,才好不容易到了花鞋沟口。他也假意让老头到家住一宿,老头说:“不啦。”临走时老头说:“给你车钱也不要,没别的,我家园子里还有几苗参,你明天去挖吧。”又嘱咐他千万别挖中间那棵大的。
这夜,财主爷俩乐得一宿没合眼,好容易盼到天亮,少财东背着参兜子就进沟了。果然像老王说的那样,在沟掌砬子后边,有个三块石头搭的窝棚。前面通红一片棒槌,中间那苗,足有一人高,红榔头通红老大。杨少财东一看可乐坏了,牙根咬得嘎叭嘎叭直响,心想:你不让我挖大的,我偏挖你大的,先挖大的,后挖小的,大小一齐挖!全给你包园!想着就去挖中间那苗大的。他开开盘,闪开土,一看,那个乐就不用提了,卢头像鹅蛋般粗,肩膀老宽。这时,就觉着参秸子一晃悠,他的手一哆嗦,只听“扑嗤”一声,一刀把棒槌肩膀砍破了。这下他可傻了眼,一看,棒槌皮里边包的全是猪肉、粉条、粳米饭。他用索拨棍一拨拉,只见猪肉仍是一片一片、粉条也是一根一根的。这些东西,正是白胡子老头在饭馆里吃的饭菜,一点不差,是他亲眼看见的。这时他才知道是上了白胡子老头的当了,赶忙转身想去挖那些小的,一看也都没了。只得到一块一寸多高的半截棒槌皮。
老财东、少财东连憋气带窝火,也没敢去卖棒槌皮。因为老辈人常说,好心眼的人能挖着棒槌,心眼不正的就挖着棒槌皮。黑心人只能挖着半截烂棒槌皮,让别人知道了,岂不是一场大笑话。
爷俩几乎窝出一场大病来。从那以后,再不敢去堵人参老头了。
西彤搜集整理
第56章 金瓜和银豆
河西河西:即河西走廊,在甘肃省西北部,自古是通新疆的要道。地方,有一座大石山,名叫铁柜山。老人们传说,铁柜山下宝贝多。可惜,抓山鸟累死了,支山石压碎了,宝贝再难出世了!
我们就讲讲这个故事:
从前,铁柜山边,有老两口,没儿没女,在山前荒滩上挖了一块小菜地。老两口辛辛苦苦,搭茅屋,修小渠,养jī鸭,种菜蔬,过着勤劳孤苦的生活。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老两口一年比一年衰老了,jīng神气力,越来越不行了,种地下苦下苦:gān活。,更加艰难了!缺吃少穿的日子难熬,无儿无女的孤单寂寞更难熬呀!
“唉!我们有个儿女多好啊!能帮妈妈看jī,能帮爹爹种菜,就是我们往后死了,也好有个亲人抬埋!……”老两口时常这样感叹着,念叨着。
没有马勺榆木削,没有火炉huáng土捏;可是啊,人没有儿女,再想再盼也没奈何!
老头儿的腰驼了,腿弯了,走路行动不便了。有一回,出门摔了一跤,碰落了一颗牙齿。他把这颗牙齿,埋到菜园里,说:“这是我身上掉下的骨血,种到土里吧,也许能扎几条根根,生一株苗苗!”
老婆儿的眼花了,手硬了,做活劳动笨拙了。有一回,切青菜,刀刃一拐,连肉切下半片指甲来。她把这片指甲,也埋到菜园里,说:“这也是我身上的骨肉,种到土里吧,也许能发出芽芽,开朵花花!”
chūn雨浇、太阳照,菜园里的种籽发芽了。白菜的嫩芽芽出土了;芹菜、茄子、辣椒的嫩芽芽出土了;豇豆、huáng瓜、葫芦的嫩芽芽出土了;在老头儿种下牙齿的地方,在老婆儿埋下指甲的地方,也各有一苗嫩芽芽长出来了。一苗芽芽粉红,一苗芽芽翠绿,瓜不像瓜,豆不像豆,胖乎乎的,旺生生的,连务了一辈子菜园的老头儿,也识不出这两株小芽儿到底像什么蔬菜果木。老两口又稀罕,又疑惑,他们说:“这怕真是咱老两口的骨血变成的,好好护着它吧,看它能长成什么苗?开出什么花?结出什么果?”
早松土,晚锄草,水浇足,粪上饱,这两株稀奇的芽芽啊,一天长得比一天高了。
红芽芽长了八尺八,蔓蔓爬上葫芦架,生绿叶,开huáng花;huáng花落了,结了一个大金瓜!
绿芽芽长了三尺三,长长的秧秧南墙上牵;开的什么花?粉红花;结的什么果?银豆角;豆角有多少?只有一个;什么样儿?像弯弯的月牙儿。
二月发芽,三月生叶,四月开花,五月结果,六月、七月,金瓜儿熟了,银豆角饱了。老两口,选了一个日暖天晴的好日子,拿上筐箩,提上篮子,走进菜园,一个来摘金瓜,一个去采豆角。老头儿走到瓜架下,还没有动手摘哩,金瓜自己落地了。老婆儿走到豆秧前,还没有动手采哩,豆角自己离秧了。瓜儿落在地下,一分两半,瓜壳篓里,睡着一个憨墩墩的胖娃娃;豆角离开豆秧,裂开口儿,豆角皮皮里,躺着一个嫩生生的俊女儿!老两口一见,大吃一惊,丢下筐箩、竹篮,回头就跑。只听后面,一对儿女连声叫:
“爹爹,爹爹你莫要怕,我是你的亲娃娃!”
“妈妈,妈妈你莫惊疑,我是你的亲女儿!”
声音响当当,叫的那么亲热,那么甜蜜!头一声“爹爹!妈妈!”叫得老两口儿站住脚;第二声“爹爹!妈妈!”叫得老两口儿回了头;第三声“爹爹!妈妈!”叫得老两口儿喜笑颜开,望着笑眯眯的一对儿女,忍不住心里欢喜!老头儿走上前,抱起金瓜里的男娃娃。老婆儿走上前,抱起豆角里的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