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呆病。这回《医学周刊》将汇印成书,叫我题几个字,但是我不好意思
真写一块匾送过去,所以只好撰了这几句闲话,聊以塞责云尔。
中华民国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北京。
1927年作,1929年刊“北新”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永日集》
爱的艺术之不良
三月十八九日北京《世界日报》“明珠”栏所载云召先生的《小说话》
中有一节文章,是论“不良小说”的,其中有这几句话:
最近禁止的十一种不良小说,禁止是都值得禁止的;现在我把我所知道关于这几本
书的大概,来谈一谈。
《爱的艺术》..这三种都是研究性欲的书籍。《爱的艺术》是外人蔼里斯著的,
有北新书局的翻译本,但卖完后在北京未再翻印,市上普通见的乃是冒充上海光华书局而
实是翻印北新的本子。总之,此三书便是好书也该禁止;况且在性教育尚未确定的中国,
这些非科学式的科学书是应该禁止发售的。
云召先生使我能够知道最近禁止十一种不良小说的事情以及这些书的名
目,这是我所感谢的,但他的对于《爱的艺术》的批语未免有点不对。《爱
的艺术》是《性的心理之研究》第六卷里的一章,该“研究”在学术上的地
位世间已有定评,现在却还称之曰非科学式,不知要怎样才能算作科学式呢?
蔼里斯的这部书在“文明”国半开化国到处都碰钉子:英国既禁止于先,日
本则把它的译本阉割得不成样子,译出一部分到中国,又被官厅认作不良小
说,读者斥为非科学式,真可谓命苦了。但是,我们替它辩白有什么用呢?
即使辩明白了,蔼里斯实是学者,这部研究实是科学书,也岂能救它免于禁
止么?“便是好书也该禁止”,说得十分gān脆。千不是,万不是,都是做书
的不是,谁叫他写出这种违反圣道的东西来,又输入这礼教之邦,以败坏我
风化,“非所宜也,大不敬”,不被禁止何待乎?
□1928年
4月刊《语丝》4卷
16期,署名岂明
□收入《永日集》
杂拌儿跋
北京风俗于过年时候多吃杂拌儿,平伯取以名其文集。杂拌儿系一种什
锦gān果,故乡亦有之,称曰梅什儿,唯繁简稍不同,梅什儿虽以梅名,实际
却以糖煮染红的茭白片和紫苏为主,半梅之类乃如晨星之寥落,不似杂拌儿
之自瓜子以至什么果膏各种都有也。平伯借它来做文集的名字,大约是取它
杂的意思,集内三十二篇文章,确有五分之一的样子是有考据性质的,但是,
正如瓜子以至果膏究竟还是同样的茶食,这些文章也与别的抒情小品一样是
文学的作品。平伯所写的文章自具有一种独特的风致。——喔,在这个年头
儿大家都在检举反革命之际,说起风致以及趣味之类恐怕很有点违碍,因为
这都与“有闲”相近。可是,这也没有什么法儿,我要说诚实话,便不得不
这么说。我觉得还应该加添一句:这风致是属于中国文学的,是那样地旧而
又这样地新。
我以前在重刊本《梦忆》序上曾经说过:“现代的散文在新文学中受外
国的影响最少,这与其说是文学革命的还不如说是文艺复兴的产物,虽然在
文学发达的程途上复兴与革命是同一样的进展。在理学与古文没有全盛的时
候,抒情的散文也已得到相当的长发,不过在学士大夫眼中自然也不很看得
起。我们读明清有些名士的文章,觉得与现代文的情趣几乎一致,思想上固
然难免有若gān距离,但如明人所表示的对于礼法的反抗则又很有现代的气息
了。”唐宋文人也作过些性灵流露的散文,只是大都自认为文章游戏,到了
要做“正经”文章时便又照着规矩去做古文;明清时代也是如此,但是明代
的文艺美术比较地稍有活气,文学上颇有革新的气象,公安派的人能够无视
古文的正统,以抒情的态度作一切的文章,虽然后代批评家贬斥它为浅率空
疏,实际却是真实的个性的表现,其价值在竟陵派之上。
以前的文人对于著作的态度,可以说是二元的,而他们则是一元的,在
这一点上与现代写文章的人正是一致。现在的人无论写什么都用白话文,也
就是统一的一例,与庚子前后的新党在《爱国白话报》上用白话,自己的名
山事业非用古文不可的绝不相同了。以前的人以为文是“以载道”的东西,
但此外另有一种文章却是可以写了来消遣的;现在则又把它统一了,去写或
读可以说本于消遣,但同时也就是传了道了,或是闻了道。除了还是想要去
以载道的老少同志以外,我想现在的人的文学意见大抵是这样,这也可以说
是与明代的新文学家的意思相差不远的。
在这个情形之下,现代的文学——现在只就散文说——与明代的有些相
像,正是不足怪的,虽然并没有去模仿,或者也还很少有人去读明文,又因
时代的关系在文字上很有欧化的地方,思想上也自然要比四百年前有了明显
的改变。现代的散文好像是一条湮没在沙土下的河水,多少年后又在下流被
掘了出来;这是一条古河,却又是新的。我读平伯的文章,常想起这些话来,
现在便拿来写在后边,算作一篇题记。久病初起,胡涂的头脑更加胡涂,有
些话说的不得要领,愿平伯勿笑也。
民国十七年五月十六日,周作人,于北京。
□1928年作,1929年刊“北新”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永日集》
桃园跋
议论人家的事情很不容易,但假如这是较为熟识的人,那么这事更不容
易,有如议论自己的事情一样,不知怎么说才得要领。《桃园》的著者可以
算是我的老友之一,虽然我们相识的年数并不太多,只是谈论的时候却也不
少,所以思想上总有若gān相互的了解。然而要问废名君的意见到底是如何,
我就觉得不能够简单地说出。从意见的异同上说,废名君似很赞同我所引的
说蔼理斯是叛徒与隐逸合一的话。他现在隐居于西郊农家,但谈到有些问题
他的思想似乎比我更为激烈;废名君很佩服狭斯比亚,我则对于这个大戏曲
家纯是外行,正如对于戏曲一样。废名君是诗人,虽然是做着小说;我的头
脑是散文的,唯物的。我所能说的大略就是这一点。
但是我颇喜欢废名君的小说,这在《竹林的故事》的序上已经说过。我
所喜欢的第一是这里面的文章。《笑府》载乡人喝松萝泉水茶称赞茶热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