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áng也。在外者曰砂盆底,较实,即蛋白也。味皆绝胜。”第二十九首为《鲜
蛏》,注云:
“蛏字《说文》《玉篇》俱无,亦不见他书,《广韵》始收,注云蚌属,
盖即《周官》狸物蠃■之类,味胜蚬蛤,若以较西施舌则远不逮矣。”诗中
注云:
“蛏本江海所产,而西湖酒肆者乃即买之湖上渔船,乘鲜烹食极美。同
年王谷原与麴生jiāo莫逆,每寓杭乡试时邀同游西湖,取醉酒家。有五柳居酒
肆在湖上,烹饪较jīng。谷原嗜食蛏,谓此乃案酒上品,即醉蛏亦绝佳,因令
与煮熟者并供之。此景惘然。”第三十首为《活虾》,诗中有注两则,均琐
屑有致,为笔记中之佳品:
家乡名渔家之船曰网船,渔妇曰网船婆。夏秋鱼虾盛时,网船婆蓑
笠赤脚,与渔人分道卖鱼虾,自率儿女携虾桶登岸,至所识大户厨下卖
虾,易钱回船,不避大风雨。
南中活虾三十年前每斤不过十馀文,时初至京,京中已四五倍之。
近日京城活者须大钱三四百文,其不活而犹鲜者,以用者多,亦须二百
左右,然大率捞之浊水中,其生于清水者更不易得。
适值那时所得的几部诗词里也还有类似的题咏,可谓偶然。其一是全祖
望的《句馀土音》,系陈铭海补注本,其第五卷全是咏本地物产,共有六十
九首,只可惜原注补注都不大jīng详。“四赋四明土物九首”之一为《荔枝蛏》
诗下原注云:
“浙东之蛏皆女儿蛏也,而荔枝则女儿之佳者。”上文所云小娘蛏盖即
一物,吾乡土俗蛏不尚大者,但不记得有什么别名,只通称蛏子耳。冯云鹏
著《红雪词》甲乙集各二卷,乙之一中有禽言二十二章,禽言词未曾见也,
又有咏海错者二十五章,其十四到十六皆是蛏,曰竹蛏,曰女儿蛏,曰笔管
蛏,却无注。其第二咏白小,有注云:
“即银鱼,杜诗,白小群分命,天然二寸鱼,《记事珠》以为面条,非
也,吾通产塔影河者佳,不亚于莺脰湖。”《食味杂咏》南味之五云《银鱼》,
注云:
“色白如银,长寸许,大者不过二寸,乡音亦呼儿鱼,音同泥,银言白,
儿言小也。此鱼古书不载,罗愿《翼雅》于王馀脍残云又名银鱼。脍残虽相
类,然大数倍,不可混也。”诗中注云:
“银鱼出水即不活,渔家急bàogān市之。有甫出水生者以作羹极鲜美,乡
俗名之曰水银鱼,以别于gān者。”
东墅老人对于土物之知识丰富实在可佩服,可惜以诗为主,因诗写注终
有所限制,假如专作笔记象郝兰皋的《记海错》那样,一定是很有可观的。
至于以诗论,则谢金圃的银鱼诗与冯晏海的白小词均不能佳,因系用典制题
做法,咏物诗少佳作,不关二公事也。倒还是普通一点的风物诗可以写得好,
如前所举棹歌即是,关于白小可举出吾乡孙子九一绝句来:
南湖白小论斗量,北湖鲫鱼尺半长,
鱼船进港■船出,水气着衣闻酒香。
孙子九名垓,有《退宜堂诗集》四卷,此诗为《过东浦口占》之第二首,在
诗集卷一中。(廿四年三月十三日,北平)
□1935年
4月刊《文饭小品》3期,署名知堂
□收入《苦茶随笔》
醉馀随笔
从友人处得见《国风》杂志,登载洪允祥先生的《悲华经舍杂著》,其
一为《醉馀随笔》,据王咏麟氏跋谓系宣统年间在上海时所作。全书才二三
十则,多明达之语,如其一云:
韩柳并称而柳较jīng博,一辟佛,一知佛之不可辟也。李杜并称而李
较空明,一每饭不忘君,一则篇篇说妇人与酒也。妇人与酒之为好诗料,
胜所谓君者多矣。
洪君盖学佛者,又性喜酒,故其言如此,虽似稍奇,却亦大有理。韩愈的病
在于热中,无论是卫道或gān禄,都是一样。谢肇淛《五杂组》卷十三云:
今人之教子读书,不过取科第耳,其于立身行己不问也,故子弟往
往有登■仕而贪nüè恣睢者,彼其心以为幼之受苦楚政为今日耳,志得意
满,不快其欲不止也。噫,非独今也。韩文公有道之士也,训子之诗有
一为公与相谭潭府中居之句,而俗诗之劝世者又有书中自有huáng金屋等
语,语愈俚而见愈陋矣。
盛大士《朴学斋笔记》卷七云:
明鹿门茅氏论次古文,取唐宋八大家为作文之准的,..而韩之三
上宰相、应科目与时人诸书颇为识者所訾议,乃独录而存之。
又云:
昌黎与于襄阳书,盛夸其抱不世之才,卷舒不随乎时,文武惟其所
用,此真过情之誉也。而日志存乎立功,事专乎报主,古人有言,请自
隗始,又隐然以磊落奇伟之人自命矣。乃云愈今日惟朝夕刍米仆赁之资
是急,不过费足下一朝之享而已,又何其志之小也。唐人以文字gān谒,
贤者亦不以为讳,但昌黎根柢六经传世不朽之作后人不尽选读,而反读
其gān谒之文,何耶。
讲道统与gān谒宰相,我看不出是两件事来,谢盛二公未免所见不广,乃
欲qiáng生分别,其实这里边只是一味烦躁,以此气象,达固不是诸葛一流,穷
也不是陶一路也。如谢氏言,似歆羡公相亦不甚妨碍其为有道之士,如盛氏
言,又似被訾议的gān谒文字亦可与根柢六经之作共存共荣,只是后人不要多
选读就行。或者韩愈对于圣道的意识正确无疑,故言行不一致,照例并不要
紧,亦未可知。我辈外人不能判断,但由我主观看去总之是满身不快活,辟
不辟佛倒还在其次,因为这也只是那烦躁之一种表示耳。关于李杜,不佞虽
并不讴歌杜甫之每饭不忘,却不大喜欢李白,觉得他夸,虽然他的绝句我也
是喜欢的。这且按下不提,再说洪君的随笔又有一则云:
《甲申殉难录》某公诗曰,愧无半策匡时难,只有一死答君恩。天
醉曰,没中用人,死亦不济事。然则怕死者是欤?天醉曰,要他勿怕死,
是要他拼命做事,不是要他一死便了事。
此语极jīng。《颜氏学记》中亦有相似的话,却没有说得这样彻透。近来常听
有人提倡文天祥陆秀夫的一死,叫大家要学他,这看值得天醉居士的一棒喝。
又一则云:
去年游西湖深处,入一破寺,见一僧负锄归,余揖之曰,阶上冬爪,
和尚要他何用?僧曰,只是吃的。曰,恐吃不下许多。曰,一顿吃一个
饱。曰,和尚也要饱?曰,但求一饱,便是和尚。至今思之,此僧不俗。
此僧与此居士真都不俗。十多年前曾在北京某处教员休息室中每周与洪君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