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天朝打开门,就进来几个持枪的卫兵,马天成笑着解释道:徐站长怀疑家属院让共军装了炸弹,为了东北站的安全,让我们来搜一搜。
乔天朝知道,徐寅初这只老狐狸怀疑出了内鬼,现在连自己的人都不放过,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儿,他一抬手道:请吧,好好搜一搜,别留下什么后患。
马天成一边点头,一边指示卫兵这里那里地搜了一圈,就连天棚也被搜了一遍。马天成赔着笑脸,嘴里打着哈哈地带着人走了。
这时的王晓凤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讪讪地说:你还没吃饭呢,我把饭给你热一下。
乔天朝冷冷地道:我不饿。
这时的乔天朝要给组织打一份报告,要求组织把王晓凤调走,至于如何对徐寅初解释王晓凤离开沈阳的理由,他已经想妥了。他把要求调走王晓凤的信件jiāo给jiāo通站后,才将消息告诉她。
王晓凤只说了一句:行。你是我的领导,我听从你的安排。然后,就气鼓鼓地收拾东西,被乔天朝给制止了,他淡然地说:组织上还没回信呢,你的去留组织还没安排,等消息吧。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王晓凤不再主动和乔天朝说话了,她似乎在和谁赌气。只要乔天朝回来,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家有消息了吗?
乔天朝心平气和地告诉她:还没有。
然后,两个人就没话了。
徐寅初没有抓到真正的内鬼,却抓到了两个替死鬼。查来查去的,那天晚上有两名外出喝酒的卫兵被逮了个正着,即便不是他俩gān的,毕竟也是违反了纪律,还是被拉出去,毙了。行刑前,那两个哭爹喊娘的卫兵的样子,让乔天朝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他转过身去,直到行刑车开出东北站。但他知道,这场风波之后,徐寅初肯定会更加谨慎、小心。
在他打了那份要求组织调离王晓凤报告的一个星期之后,老家来信了,信很短,只有一句话:这时离开不合时宜。
乔天朝是在脑子发热的情况下打了这份报告,事实上在他走出jiāo通站后,他就后悔了——大战在即,组织上如何可能撤离王晓凤?即便撤走她,又如何过得了徐寅初这一关,万一露了马脚,将关乎整个东北战役。
纸条在王晓凤看过后,就被烧掉了。乔天朝小声地冲她说:我对你的态度不好,请你原谅。
王晓凤什么也没说,她有些失落,从内心来讲,她倒真希望组织上能把她撤走,让她返回部队,到时重新杀回沈阳城,让乔天朝看看,她不是一个只会犯错误的人。
大 战(1)
第八章 大战
东北这场一触即发的大战,终于要爆发了。
大战是在锦州打响的,那是一场载入史册的攻坚战。
大战开始的第二天,锦州守军就向沈阳方面求救,他们的压力太大了,一天的时间,郊外的共产党的部队就向前推进了五公里,包围圈越小,城内的守军内心的压力越大。整个东北战局在蒋介石的遥控指挥下,沈阳先是派出了增援部队,在新民一带便受到了共产党部队的顽qiáng阻击,一天一夜,增援的部队被纠缠在新民一线,连一公里的距离也无法前进。
国军动真格的了,眼见着陆地无法增援,便从海上派兵,葫芦岛一带还在国军的掌控之中,于是,一批又一批海上增援部队从葫芦岛靠岸,疯了似的向滩头扑来,在一个名叫塔山的地方,和共产党的阻击部队胶着,战在了一起。这场塔山阻击战,可以说是整个辽沈战役中打得最为激烈的一场,一小块阵地都要经过反复争夺,搭上几百人的性命,仍不知其归属。
锦州城里城外,都被枪pào声、喊杀声淹没了。
军统局东北站的所有人马,在战争打响时,便被徐寅初派到了部队前线进行督战,他的身边只留下了副官乔天朝和机要室主任尚品。
机要室是最忙乱的地方,无数的电报jiāo错往来。尚品手持战事情报,每隔几分钟就要敲开徐寅初办公室的门,所有的电报都汇集到徐寅初面前,每一份战事通报对徐寅初来说,都如当头一棒。
徐寅初站在沈、锦两地的地图前,用指挥棒指示着乔天朝不停地在上面插旗。地图上两军的态势已是清晰可见,整个锦州被厚厚地包围了。马天成督战的沈阳派出了援军,在他打回的电报里,三天时间都在说着同样的话:援军正与共军在新民激战。
锦州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已经自身难保了。
徐寅初终于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他手抚额头冲乔天朝下了第一道命令:让军统站的家属撤走。
徐寅初彻底失望了。看来当初他让家眷们千里迢迢赶到东北的想法是太天真了,原以为她们的到来,会给部队带来一份必胜的信心,不料战斗才打响三天,一切竟变化得如此之快。在战局吃紧的情况下,他不能不想到军统局东北站的家属们,同时他也知道,战斗还没打响时,沈阳和锦州的高官已经从天上、地下转移了他们的家属和财产。此刻,他再也不想充当什么好汉了。
一辆军用卡车,载着家属院的女人们奔向了沈阳的东郊机场。蒋介石为了给驻守在东北的将士们打气,一天会派出几趟飞机,飞赴沈阳供给军用物资。这些飞机此时正好为撤离提供了条件。
当乔天朝向王晓凤宣布撤走的命令时,王晓凤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说:战友马上就要打进城里了,我gān吗要撤走?我要等自己的部队。
乔天朝压低声音说:没有接到组织的命令,你必须走。
一提到组织,王晓凤就没脾气了,她收拾好东西,和其他女人们一起上了军用卡车。乔天朝站在车下,总觉得有千言万语要向王晓凤jiāo待,可眼前的场面不是说话的场合,他就用目光死死地盯着王晓凤,两个月朝夕相处的细节,镜头似的在眼前闪现着,即便是矛盾、不快,也都被眼前的担心所化解。
车上的王晓凤扶着车厢,顿时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毕竟作为战友他们共同工作、生活过,那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尽管他们曾无数次畅想过,等任务完成后,倦鸟归巢般飞回各自的部队,与昔日的战友们团聚。但真到了分手的一刻,车上、车下的目光却多了些内容,那是战友分别时的惦念和不舍。她的嘴角牵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他赶紧冲她挥挥手道:晓凤,等着我。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老家的人会和我一起惦记着你。
她的泪水突然就涌了出来。这时候,车启动了,她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于是,哽着声音说:放心吧天朝!
挥手之间,战友就在这种特殊的背景下告别了。车上的那些女人们,听说要把她们送走,个个如出笼的鸟儿,兴奋异常。沈丽娜发现了王晓凤的异常,揽住她的肩头嗔道:你们可真是小夫妻啊,分开了就这么难过?!
王晓凤不好意思地冲沈丽娜笑笑,她知道自己离开乔天朝后,一切就都要靠自己了。她不知道,她们会被送到哪里去,但一定不是回部队。这么想过了,她的心情就越发的沉重。
沈丽娜不停地对周围的女人们说:最好把我们送到上海滩,到时候我请你们吃上海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