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打响后,王迎香自始至终都是亢奋的,看别人打仗她眼馋,但她知道她不能丢下自己的救护工作,那毕竟是她的职责。听着身边的枪pào声,她手痒得不行,而这次突然的遭遇让她有了过瘾的机会。
她像个战斗指挥员那样,命令救护队先撤进院子里,然后带领着半军、半民的救护队员,与敌人展开了一场伏击与反伏击、包围与反包围的战斗。躺在担架上的伤员,也从担架上翻滚下来,咬牙投入到遭遇战中。
敌人想尽快结束战斗,pào火也愈发显得猛烈起来。如果不是王迎香恋战,她可以留下几个人作阻击,其他的人完全可以安全撤离,可面对着几十个残兵游勇,她打仗的欲望大发,竟和敌人胶着在一起。这场局部战斗可以说打得势均力敌,激烈异常。
战地huáng花(2)
敌人一个个倒下去了,同时救护队的一些人也光荣牺牲。就在这时,刘克豪发现了这里的战斗,他在望远镜里看到了激战中的王迎香。他马上率领警卫排的人向这边增援过来。
王迎香越战越勇,她左一枪、右一枪地she击着,一边she击,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让你尝尝姑奶奶的厉害!看看这枪吧!
她不仅自己猛烈she击,还不忘鼓励身边的人狠狠地打。
就在这时,刘克豪率领的警卫排赶到了。只一个冲锋,就把敌人打得七零八落。
刘克豪和王迎香就是在这种场合下又见面了。当时的刘克豪骑在马上,他左手挥着刀,右手握着枪,冲王迎香喊道:你带着救护队快撤!
王迎香提着枪,仰着头冲马上的刘克豪吼道:你咋来了?你就是不来,我们也能收拾他们。
刘克豪gān脆扯起了嗓子:你的任务不是打仗,是抢救伤员,你把自己的工作都忘了。
王迎香望着逃跑的敌人,意犹未尽地用手指着刘克豪道:别以为只有你们先遣团能杀敌,我们救护队也能。你们不来,敌人也休想占到便宜。
刘克豪终于火了:我命令你立即带着人离开这里!
王迎香挥挥手,冲救护队员喊:撤就撤,有啥了不起。
说完,把枪插在皮带上,和队员们向后方撤去。
刘克豪骑在马上,望着王迎香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刘克豪的心里,王迎香就是一个优秀的战士,她的勇敢和爱恨都是那么的qiáng烈、鲜明。在打入敌人内部的工作jiāo往中,他已经坚信了这一点,有这么一位意志坚定的战友在自己身边,他是踏实的。然而这一切,却并不能掩盖王迎香身上的缺憾,那就是有勇无谋。在敌人的心脏里工作,仅仅凭着勇气是不够的,还需要理智和谋略,王迎香恰恰就是缺乏这样的素质。
如今在战场上,刘克豪再一次领略了王迎香的勇敢和无畏,不过这次她并没有让刘克豪感到反感,如果他是王迎香,他也会和敌人真刀真枪地jiāo锋,否则,救护队将伤亡惨重,连同那些无辜的伤员。但在王迎香面前,他不喜欢说表扬的话,也许他太了解她了,甚至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左右手,于是,他一开口就训斥了她。他也说不清自己这样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此时的王迎香已非彼时的王晓凤,看着她飒慡英姿的样子,昔日那个乔天朝夫人的形象已渐行渐远。现在的她令他既恼又爱,一时也理不清是何滋味。
济南战役结束之后,紧接着解放徐州的战斗又打响了。在这期间,两个人曾见过面,不过都是匆匆一瞥,甚至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他在马上,冲她招招手,她看到了,挥着手喊一句:祝你们先遣团再打胜仗。
她的喊声还没有落地,他已经打马远去了,连同他的队伍。
两个人的又一次见面,是在徐州战役结束之后。
刘克豪负伤了,率部队冲锋时,他被一颗流弹击中,从马上摔下来,人就晕过去了。
他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做了手术,躺在帐篷搭起的临时病房里。确切地说,他是被一个近乎shòu类的嘶叫惊醒的。那声音一直鼓噪着:医生,医生,我的腿能不能保住啊——
医生正在其他病房里忙碌着,显然没有时间顾及那个声音。
刘克豪觉得那声音很熟悉,他循声望过去,就看到了王迎香。果然是她,只见她半躺在地上,所有的伤员也都躺在铺了gān草的地上。
看见王迎香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忍痛轻声喊道:王迎香——
王迎香一眼就看到了他,惊呼一声:老天爷,怎么你也躺在这里。然后就撑起身子,关切地问:伤哪儿了,重不重?
他用手指指胸部,勉qiáng挤出一丝笑:这不又活过来了。你怎么样?
王迎香带着哭腔说:我的腿可能完了,咋一点感觉也没有。没了腿,我可咋革命啊。
这时,一个医生走进来,冲王迎香说:同志,别大呼小叫的,这里都是伤员,需要安静。
王迎香一把抓住医生:医生,我的腿呢?
不是长在你身上吗?
那它咋一点感觉也没有啊?王迎香抓住医生的手死活不放。
刚做完手术,麻药劲儿还没过去呢。
听了医生的话,王迎香的情绪便安定下来。她软软地躺在那里,冲刘克豪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以前受过伤,可都没伤在腿上,我心里没底。
战地huáng花(3)
由于两个人都负了伤,徐州解放后,他们便被一同转到了后方医院。野战医院连同部队又一起向南方开拔了。
王迎香已经能架着拐走路了。刘克豪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走起路来小心翼翼的。两个人经常在这样的状态下不期而遇,见了面就相互询问:你的伤咋样了,好点没?
王迎香就拍着那条受伤的腿,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说伤哪儿不好,咋偏偏伤在了腿上,如果不是腿受伤,我一定不会躺在这儿。这会儿正跟着部队一直往南,杀到老蒋的老家去。
刘克豪不说什么,只笑一笑。其实他心里也在着急,刚回到部队不久,可以说刚找到打仗的感觉,就负伤了。尽管没像王迎香一样伤到腿上,可自己不是也没有随队伍南下吗?在这个问题上,他不想和她多说什么,说也说不清楚。于是,两个人就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头顶很好的太阳,享受着短暂的安宁与温暖。
半晌,她忽然问道:你说,咱们的队伍该过江了吧?
他扬了扬手里的报纸说:咱们的红旗已经插到了总统府,南京解放了。
她涨红了脸,目光向南边的天际望去,一脸羡慕地说:真好啊。
这时,她又一次想起了李志。她知道,几路大军都在长江沿岸汇合了,那里肯定有李志。如果自己不受伤,说不定自己已经和李志汇合了,这会儿,她应该正和李志走在南京的街头,享受着胜利后的喜悦。
游击战役结束之后,她曾偷偷地给李志写过一封信。她不知道李志能否收到她的信,不过直到现在,她也没见到李志的来信。
李志既是与她出生入死的搭档,又是她的初恋。尽管两个人没有正面地表白过,但李志对她的态度,傻子也能看出来。如果不是去东北执行任务,说不定自己早就和李志结婚了。想到这里,她仍然脸红心跳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身边真实存在的刘克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