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地下_石钟山【完结】(34)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王迎香一看军长要走,也急了。她冲着正要启动的吉普车喊:军长,你这人咋这么磨唧,还没给我个痛快话呢!

  坐在车里的军长,微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王迎香真的急了,大声喊道:警卫员,牵马!

  警卫员牵马过来了。刘克豪拦住了王迎香的去路,他喝斥道:王迎香,你要gān什么?

  王迎香已经翻身上马,她大声喊道:我要去军部。军长今天不给我答复,我就不回来了。

  说完,打马追赶军长去了。

  刘克豪没拦住王迎香,情绪有些低落,他冲谢政委说:政委,都怪我没有事先做好王迎香的工作。

  谢政委扶了眼镜说:没啥,人各有志,你就让她去吧,也许她会留下来。

  傍晚的时候,随着马蹄声,王迎香回到了团部。

  谢政委和刘克豪正在清理文件。团已经不存在了,他们也确定了转业,下一步的工作就剩下移jiāo了。

  王迎香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她一进门,便拿起刘克豪喝水的茶缸,“咕咚咚”地喝了一气,然后抹着嘴,冲呆望着她的两个人说:你们收拾东西吧,我的东西不用收拾了。

  谢政委急切地问道:军长答应你留队了?

  王迎香自豪地捋了一把头发,微笑着点点头。

  刘克豪想不到事情竟会是这样,按理说,最应该转业的就是王迎香了,一个女同志,怎么着也不适合打打杀杀的,留谁也留不下她。没想到,最不该留下的人,却留下了。他有些茫然,也有些不解,就那么瞪着眼睛望着王迎香。

  王迎香得意地看着他说:你瞪我gān啥?我告诉你,你没做梦,不信你就掐把你的大腿。

  刘克豪果然掐了自己一把,生疼。他相信自己并不在做梦了。

  两个人回到家里时,刘克豪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很失败,最让他想不通、也弄不明白,自己最该留下,却没有留下;反倒是不该留下的王迎香,留下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晚王迎香异常兴奋,一高兴就炒了两个菜。吃饭的时候还摸出一瓶酒,给刘克豪倒上,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她率先举起酒碗说:刘克豪,今天我高兴,陪我喝几口。

  刘克豪坐在那儿,没有动。他摇着头说:我不想喝。

  你不喝,我喝。说完,王迎香端起酒碗,喝下两口,然后抹抹嘴道:这酒可真是好东西,你不喝会后悔的。

  刘克豪盯着她问:军长真的答应你留队了?

  那还有假?!明天我就去军医院报到。我现在是军野战医院的院长,我现在不是副团长了,你以后要叫我王迎香院长。知道了吧?

  说完,又端起了酒碗,一口气喝gān了。然后,冲着刘克豪,嘴里冒着酒气说:刘克豪,我瞧不起你。你是个逃兵,你转业了,就再不是军人了。不过你放心,有我保护你。

  刘克豪终于动了火气:王迎香你太过分了!

  说完,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王迎香的酒劲上来了,她全然不把刘克豪放在眼里了:刘克豪,你虽然是个军人,但你对革命不真心!还不如我王迎香一个女人呢。知道我为什么留下来吗?告诉你,是我革命的决心和热情打动了军长。不像你们就知道服从组织,咋样?转业了吧,离开部队了吧?

  受到打击的刘克豪一把扯开上衣,红着眼睛喊:王迎香,你别得意。在部队是革命,我到了地方照样gān革命,不会比你差!

  王迎香在酒jīng的作用下,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美妙,她沉浸在幸福中喃喃自语:克豪,我真是离不开部队啊!离开部队了,我不知道该gān个啥?就是部队里没仗打了,我端着枪给你们看大门,让你们建设新中国,我也高兴。克豪,你并不了解我啊!

  此时的刘克豪是怀着嫉妒和羡慕的心情听完了王迎香的絮语。在她面前,他忽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只能黯然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第二天一大早,军区总院就来人了。他们是接王迎香走马上任的。

  没过几天,谢政委、刘克豪和他们的剿匪团便集体转业了。

  第三部分

  公安局(1)

  第十八章 公安局

  刘克豪和谢忠政委同时转业,又被同时安置到了区公安局工作,刘克豪任区公安局局长,谢忠任政委。解放初期,地方政府的班子其实就是部队班子的原班人马。所有的城市都是刚刚解放,而建立新政权是需要人马的,于是一批又一批的部队转业,gān部便走马上任了。环境不熟,工作不熟,好在一起都是崭新的,正如一张白纸,正等待他们在上面绘出最美的图画。

  那时的公安局还没有自己的统一服装,制服仍然是部队时穿的,只是胸前的解放军徽章换成了公安的。如果不走到近前细看,解放军和公安也没有什么两样。办公地是临时找的,几间空房,再找些桌椅,一部电话拉上线,就开始办公了。公安局下面的警员仍然是剿匪团的那些人,以班、排的建制派出去。刚开始的公安局,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负责社会治安。

  解放初期,一切都是乱的,居民楼里人员复杂,什么身份的人都有。有时夜半醒来,还有打冷枪、绑票和杀人越货的。于是公安局的工作就很繁重,像救火队员似的在这座城市里奔忙着。

  自从成立了公安局后,部队就撤到郊区,号了房子,号了地,建起一座崭新的军营。号不到房子的就临时搭建简易营房,似乎一切都在朝着有序的方向发展。

  王迎香因为仍留在部队,就很少有时间过去和刘克豪团聚。那时两个人也都在忙,况且部队又迁到了郊区,相聚一次,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巧的是公安局的办公地点正是当年军统局东北站的办公楼。那些现成的宿舍也就成了公安gān警们的居所,刘克豪又把自己当年和王迎香住的房间收拾了出来。

  军统局东北站从这里撤走后,这里一直空着。刘克豪走进昔日的“家”时,看着墙角挂满的蛛网和散落的纸屑,依稀还能感受到当年的情形,心里也是感慨万分。

  王迎香第一次回到这里时,竟也愣住了,恍若隔世。看着熟悉的门窗,仿佛只是出去串了个门,又回来了。她梦呓似的说: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刘克豪眼睛发亮地看着王迎香:以前咱们是假扮夫妻住在这里,是地下党。现在,咱们才是这里的真正主人啊。

  王迎香使劲地嗅着空气,好像在努力嗅着当年的味道,很快,她的眼圈就有些红了。

  晚上,两个人靠在chuáng头,透过明明暗暗的夜色,意犹未尽地叙述起往事来。

  当年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王迎香的一只手在丈夫的胸前轻抚着。

  他摇了摇头:那时你总是闯祸,我真巴不得你早点离开这里。

  那你是啥时候对我有一点点动心的?说话时,她的眼睛亮闪闪的,透过暗夜,似一头温顺的小鹿。

  他努力地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找到答案,便又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她有些不高兴了,把头从他的怀里移开些:这么说是我在追求你了,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伸出手,捧住了她的脸,真诚地看着她说:我真是说不清楚。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感觉谁也离不开谁了,再看别人怎么都觉得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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