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品自顾自地兴奋着。他又喝了一口酒,拍了一下桌子道:你知道美国人为啥要打朝鲜吗?把朝鲜拿下,整个朝鲜就是咱们的天下了。蒋委员长到时候会派兵,从朝鲜打过来,整个东北,不,整个中国,那还不是咱们的天下。
他越说越激动,昔日的尚品、此时的刘一品竟忘乎所以了。
这时,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拍在她的面前:这是最新情报,晚上发给重庆。
她看到那是一串列车的数字,每节列车的车厢号标得很清楚。甚至从货车的数量上,竟估算出了大pào的门数和pào弹的吨位。
连续几天,尚品都去火车站的货场蹲守,有时一蹲就是一夜。这些列车都是即将开往朝鲜前线的,身为军统出身的尚品,轻易就估算出了火车的运兵量和武器装备的数量。
尚品喝完酒后,看了看表,时间尚早。他血红着眼睛盯向李静,她清楚地知道他要做什么,从最初的屈rǔ、厌恶到麻木,无助的她只能将泪水吞到肚子里。
借着酒劲儿,他把她抱到了chuáng上,一边急不可耐地除去自己的衣服,一边嘀咕着:老子出生入死地给国军卖命,你也该好好地犒劳犒劳老子。
说完,没头没脸地扑了上去。
军统特务“002”(4)
等一切平息下来,他又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服,临走时也没忘jiāo待她:两点准时向重庆发报,不得延误!
然后,借着夜色的掩护,一头钻进黑暗中。
只有在他离开这里后,她才能长吁一口气,然后在第一时间里,把自己里里外外地洗了,才觉得内心清慡了许多。说实话,她不想听凭他的摆布,只想过一种普通人的生活,他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有一次竟恶毒地盯着她说:你不想gān,是不是?别忘了你是国军的机要参谋,以前是,现在还是!要是让共产党知道了,没有你好果子吃。
他见她害怕了,又假惺惺安慰道:你现在跟着我,有朝一日,等国军打回来,我保你当个上校科长。到那时,老子最小也能弄个少将。你不用怕,到时候你就跟着我,保准没人敢欺负你。要是你想嫁人,你就嫁;不然,你就给我做小。
他的话,顿时似一股寒气笼罩了她。她看不出,国民党何时有反攻大陆的迹象,她是个女人,不懂得战争,她只是做着尚品jiāo给她的工作,这份工作对她来说,与别的工作并无两样。现在的她只是凭着女人的直觉在生存。当年的国军遍地都是,她想不通装备jīng良的国军,如何就会败得这么惨?
她对国军几乎是彻底失望了,尽管尚品一再地给她打着气,她的心仍死水一潭,dàng不起一点波澜。
自从王奎山恩断义绝地走了,她的一颗心就死了,女人和男人不同,女人是为情而生的,她曾无怨无悔地爱过王奎山,甚至把女人最美好的一切都给了他,而她又得到了什么?王奎山临走前绝情的一幕,让她彻底地失望了。如今国军是否能胜利反攻大陆,又与她有何关系?就是王奎山能活着回来,又能怎样?她现在内心里充满了恐惧,生怕被人知道过去的身份,毕竟给国民党gān过事。
当时钟在子夜两点准时敲响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从chuáng上爬起来,打开昏暗的台灯,在发报机上敲出一组联络密码。然而,发报机发出的每一声脆响,在这静谧的夜里,此时如同响在头顶的炸雷,令她感到前所未有恐怖。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不停地喊着:你是特务,是国民党的特务!
在毛纺织厂上班时,女工们一边吃着自带的午饭,一边闲聊着,形形色色的消息,也就是在这一时刻jiāo流、发布的。一个女工端着饭盒,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昨天晚上吓死我了,公安局的人又抓了两个特务,就在我家对面的楼里。那两个特务一男一女,听说还是夫妻。抓他们的时候,两个人正躲在家里给台湾发报呢。
旁边就有女工发狠地说:这些狗特务,抓住就该杀了他。
其他人也你一嘴、我一嘴地附和:破坏新中国,杀了他都不解气。
还有人说:看到了吗?政府都贴出布告了,说是特务如果自首,政府会从轻处理。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的,不仅不枪毙,还给他们自新的机会。
这个女工的话说完还没有两天,毛纺厂果真就贴出了布告,内容差不多也是一样的意思。那上面不仅说到了特务,还说即便以前给国民党gān过事的,但只要站出来坦白,就能从轻发落。如果想回原籍的,政府还可以出面与当地政府联系,帮助其解决各种困难。
她站在那张布告下,一连看了两遍,直到同车间的女工捅捅她:别看了,你又不是特务。
她听了这话,心里哆嗦了一下,苍白着脸冲女工笑一笑,然后勾着头,随在同伴的身后,走了。
布告在沈阳发布不久,果然就有一些国民党的士兵和一些下级军官,站了出来,以至于那段时间的报纸和电台,一直都在宣传着政府的这一政策。那些站出来的军官或士兵,果然都有了很好的去处。
她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那段时间里,她不知为什么总是走神,看着一个地方就发起呆来。同伴们就说:李静,你怎么了,怎么又发起呆了?
她一惊,顿时清醒过来。
一天,尚品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便yīn沉着脸说:你是不是也想去自首啊?
她吃惊地望着他。
别忘了,你现在是特务!大陆的情报可都是通过你的手,传到了台湾。共产党要是知道了,他们会饶了你吗?做梦吧。
她的心里又是一阵哆嗦。以后,每当她再发电报时,就感到内心的罪恶又深了一层。一串串电波犹如惊天霹雳,一遍遍地在头顶上炸响。如果不是尚品把她拖到现在的地步,她肯定会站出来,向政府坦白自己。说不定,现在的她已经回到安徽,和亲人团聚了。这么一想,她便开始恨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可奇怪的是,她心里明明是憎恶着他,可是一见到他,她又无法抗拒。就这样,他不仅一次次地占有着她,还拖着她去做特务的差事,她只能在他离开后,心里一遍遍地想:我一定要杀了你!
当时钟在午夜敲响两下的时候,她还是一个激灵地爬起来,打开发报机,准时接收着来自重庆的指示,或把尚品的情报发出去。这时的她就感到异常的悲哀。
就在她被胁迫着、心惊胆战地做着特务的时候,她不知道,危险正在悄悄地向她走近。一次,尚品走后不久,她又一次准时发报的时候,她听到了汽车声。接着,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时,门被重重地敲响了。
落 网(1)
第二十三章 落网
刘克豪的反特组通过电波已经跟踪李静很久了,直到最终锁定在她居住的小楼后,才派人秘密盯梢。也就在此时,他们不仅发现了尚品的行踪,同时也发现了李静。
公安局反特组的人,几乎同时对两个人下手了。一部分人去车站抓捕尚品,一部分人控制了李静。当公安局的人闯进她的房子时,她似乎并没有感到吃惊,就那么坐在那里。发报机还在开着,她似乎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她甚至在心里说:你们终于来了。她知道,此时的自己算是真的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