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_怒发冲冠【完结】(42)

2019-03-10  作者|标签:怒发冲冠

  小四川争辩说:“板下人也是人,为什么他们就应该被剥夺自己的权利?”

  张定邦说:“你这是妇人之仁,你难道看不到,岂止是在号子里,当今世界不都是这样?那些抢先一步富裕起来的聪明人,他们哪个不在剥夺那些为温饱而奔波的可怜虫。他们利用自己资本的优势,投资实业,合法地榨尽了那些可怜虫的血汗。生物的本性就是努力从周围的环境中摄取营养,来使自己得到繁衍和发展。人类也逃脱不了这一规律,只是由于社会的进步,这种亏人自利的生存方式变得更加隐讳罢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那些进化得好的生物,就是善于剥夺其他生物的生命和利益。我们为什么就不能用这种优势为自己服务呢?不过我们可以废除一部分马成武的残酷手段,比如像过号子之类,不到万不得已,尽量少打人。板下人的大帐必须收归板上人所有,这是号子得以稳定的首要条件。”

  许文兵说:“我赞成温和一些。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为了稳定号子里的秩序,我们必须这样做。小四川,你还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呢?”

  “我保留自己的意见,我只听从我良心的呼唤”,小四川说。

  许文兵又问我有什么意见。我虽然不太赞成紧号子,但我也没有其它能够维护号子里秩序的办法。我想,他们的决心已下,即使我有什么其他意见也不会被采纳的。我对他说:“我还没有什么成熟的意见,就免了吧。”

  许文兵说:“三票赞成,两票弃权,通过这个决定。”

  张定邦转过脸对董贵堂说:“紧号子的任务jiāo给你了。”

  董贵堂说:“这个你放心,我保证万无一失。”

  “弟兄们,安静一下”,下午放过风,张定邦走到铺板中间拍了拍手说,“弟兄们安静一下,我有一个事情要说一说。”号子里嘈杂声静了下来,大家把目光转到张定邦脸上。

  “弟兄们,号子里解放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大家都是平等的。但这种平等是以秩序混乱为代价的。秩序混乱,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许多不便,这不用我说,大家都深有体会。号子里人多地方小,没有秩序会给我们的生活和卫生带来了许多麻烦。我们都是从四面八方聚到一起来的,能在号子里认识,并且在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可以说是一种缘分。将来到社会上我们或许会成为朋友,我不希望在这几个月里大家为一点生活上的小事撕破脸皮,搞得都不痛快。我想,要想在这几个月内,大家都平平安安,和和睦睦地过下去,必须在号子里建立一种秩序。”

  板下人纷纷点头,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他们觉得张定邦说得对,就说:“张哥,你觉得号子里该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安排,我们都听你的。”

  张定邦说:“好。既然大家信得过我,那我就谈谈我的看法。为了使号子里有秩序,我们必须安排专人接水、洗衣、洗碗、抹地、抹铺板、刷便池。省得大家都来动手,反而耽误了时间。另外也能避免在有些事上,大家互相踢皮球,结果什么也做不成。我们不像马成武那样,使用bào力手段,我们凭大家自觉。也许有人觉得板上人不gān活,很不公平,但大家想一想,以后来了新号子,把你们换下来,你们不也同样可以到板上来吗?即使有的人没有机会上铺板,吃亏不就这几个月么,世上哪有绝对公平的事呢?话再说回来,号子时不就那么点事么?又不是什么重活,做点事还能消磨消磨时间,锻炼锻炼身体,你们大家觉得呢?”

  张定邦用热情的目光扫视了一下板下人,板下人被他的谦和态度打动了,他们说:“张哥,谁在乎gān这么点活呢?你吩咐就是了,我们大家都乐意听从你的调遣,决没有二话。”

  “那好,我就安排了,如果有谁觉得安排得不妥当,可以再跟我谈”。张定邦安排过去在马成武手里gān什么事的,现在还gān什么事,调走的或上铺板以后造成的空缺,由新号子顶上。本来张定邦打算让毒贩子盛和志上板的,但许文兵觉得这家伙有点自以为是,所以张定邦安排他洗衣服,以挫挫他的傲气。最后,张定邦问有谁对他的这个安排有意见,大家都说没意见。“那么这么定了,新号子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老号子。许哥,你讲两句吧”,张定邦转过脸,对坐在被子上的许文兵说。

  许文兵拖着脚镣,走到铺板前面。他说:“我非常感激大家的合作,使号子有一个正常的秩序。从现在开始,大家履行自己的义务吧。”

  板下人各就各位,号子里的秩序很快有了明显的好转。

  两天后的中午,张定邦悄悄地授意董贵堂在铺板抹过后,乘人不注意时悄悄地把几颗饭粒塞在铺板的一条板缝里。然后,他装着铺被子睡觉,突然高声叫起来:“怎么搞的,连个铺板都抹不gān净,你们这些人做事太马虎了。你们看看,你们看看。”

  有好几个人凑过来,咂着嘴说:“真是的,连个铺板都抹不gān净,也太不像话了。”

  抹铺板的脸上通红,赶紧用指甲把那几颗饭粒从板缝里抠出来。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下次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董贵堂说:“下次可不能再这样马虎了,你岁数也不小了,我们也不好深讲,你要是觉得不愿或者gān不了,你可以讲嘛,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抹铺板的无地自容了,他连连表示歉意:“不是,不是,是我疏忽了,下次我一定,一定注意。”

  张定邦说:“算了算了,你也不必太自责了,谁没有个疏忽的时候,下次注意就行了。”

  几天以后,麻鸭从铺板上下来,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就把拖鞋的鞋底翻过来,鞋底上沾了一块被踩得漆黑的小饭团。他骂道:“他妈的,这地是怎么抹的。”董贵堂把拖鞋接过去,叫道:“抹地的呢?”抹地的赶紧跑过来问是怎么回事。董贵堂顺势将鞋底抽在他的脸上,然后把拖鞋往前一伸,抹地的以为又要来打他,吓得往后一退。董贵堂说:“你看,这是什么东西,你他妈眼珠兜到裤裆里去啦?你成心跟我们作对是不是?”

  张定邦走过来冷冷地说:“上次铺板没抹gān净,这次你把地上也留了饭,你们不是互相打拼?要是马成武在,你们难道敢这么大胆?是不是觉得我们心慈手软,你们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难道非得要我把马成武那一套拿出来你们才肯服?我不是不会马成武的那一套。要是你们当真不把我放在眼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希望今后别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你们自己考虑考虑。”

  板下人面面相觑,一个都不敢吱声。有人悄悄埋怨抹地的,说他做事太不小心了。

  又过了几天,董贵堂到便池上解小便的时候,突然滑了一跤,他屁股跌坐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麻鸭跑过来把他扶到铺板上,他呲牙咧嘴地摸着屁股。张定邦和许文兵问他跌得怎么样?他闭着眼,一脸痛苦的样子。许文兵问刷便池的老头怎么没把便池上的水擦gān净。老头结结巴巴地说,已经擦过好几遍了,怎么还会有水呢?董贵堂冲到老头面前?了他一个耳光,说:“没水我怎么会滑倒,你的意思说我是故意的?”老头捂着脸,眼里噙着泪水,嗫嚅地说:“我也没说你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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