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讲回岳母家的事,他说:”是该去的,还有个大舅从印尼回来?多陪陪他们,我们没关系,回来再联系!”看他远去的背影,我心里十分复杂,不知是感激还是害怕。
本来打算叫李启明安排出行,没想打通他的手机,他已经在上海家中,多半是带洋媳妇见公婆了。正好,路过上海有人照应,要不这一大群女人小孩够我受的。阿胜一早拿来行李,端坐客厅中。可能因为孙副市长对他赞赏,我gān脆把他带去,这小子无牵无挂,很高兴免费旅游。
从房里出来,那个业务经理大壮也在,恭敬地给我拜年,身边放着不少礼物
”jiāo待过你们,别来拜年的嘛,我今天就走。”我佯装生气,放一支烟进口中。大壮比阿胜还快,把火机伸面前说:”领导,不是不听你的话,我是来请示一下,初五加班你不在家,有什么jiāo代没有,怕到时群龙无首,不知道听谁的好
想得蛮周到。我吸了儿口烟,转而感觉不对。这小子莫不是和李启明争风吃醋,想探我的口风?如果李启明在上海陪我,公司是否由他说了算?即使我不要李启明陪,他也能卖个乖。我奇怪李启明怎么给自己招一个对手。0094
正考虑如何答复,老吴笑眯眯进门。
”准备好没有?一家大小这么多人,快成旅行团啦!我先来帮你们拿行李去托运。哟!大壮也在,我担心和阿胜两人搬不了这么多呢。”李启明不在,机票什么的全由老吴操办。我笑道:”快成逃难的啦。你别急,有事商量,时间早着呢!”
客厅里摆了七八个行李箱,艳艳和岳母昨晚装到一点多,又早起去大舅那边帮忙收拾,顺便退房。大壮说:”我再叫两个业务员,他们在我家打牌。”我说:”你们看着办吧!别搞得兴师动众的。阿胜,你打个电话给会长,叫他马上过来,初五是他的事,这两天头昏脑胀的,我差点忘了,幸亏大壮提醒。”
老吴笑道:”我现在还头昏脑胀,昨晚去拿机票,给旅行社的儿个家伙灌醉,今早发现机票忘了拿。他们笑我说,醉成死人了,手就是不放钱包。”我笑了起来,大壮说:”难怪领导会计师也不要,就要你,你这家伙天生是个守财奴。”老吴不在意地大笑。我说:”会计师不一定是守财奴,其实,守财奴应该是个职称。”
会长来得很快,他整天摩托车开路,脸上给冷风刺激得又红又紫,问过好坐到吧台边,儿乎每一瓶酒都赞叹一番。我说:”你儿时变成品酒会的会长啦,卖弄什么渊博?趁我老婆不在,想喝赶快,让你任挑一瓶。”他毫不客气拿下路易十三,那是盘新华前年送的,艳艳戒酒令厉害,我一直没机会喝。
”太过分啦!会长。”大壮叫道,”路易十三呀!说开就开?”我点头说:”没事,过年嘛,趁大家都在,别出车祸就行了。”会长得意地给每人倒上一杯,别人喝两口,他已经开始第三杯。大壮愣是夺过酒瓶盖好,抱在怀里不放手,会长只好倒另外的酒喝。
我说:”讲正事吧!初五开始布置演唱会舞台,一直是会长管的,还是归他管。大壮,你接启明的活,给会长当后勤。你们有什么事问老吴,公司由他统一安排。”我注意到大壮有些失落。
会长说:”我昨天初一都上班了,刚才从公司来的,演唱会的器材初四到,我要早做准备。大壮你会开车吗?会就好,到时要接送不少人。老吴,你这个王八蛋搞什么鬼?摄影棚的租金你不肯结账,人家大年三十到我家bī债呢!我妈有心脏病,你想害死她呀?”
老吴笑道:”你这老酒鬼,自己糊涂,拿一张收据也想要钱?我没查你是不0095
是收了回扣呢!”会长急了,大声叫:”回扣?你这个守财奴有回扣给我?老子差一毛你都bī我找。”大壮也向老吴开火,”是啊!我上回报的士费,给他扣了一大半,愣是说的士没有尾数。”我不管这种jī毛蒜皮,自己进房去。
”什么?你真的今天走?”刘卫红很失望,”明明吵着你去接他,要坐车车呢!你听听”电话传来大儿子的叫声:”爸爸我坐车车。”刘卫红又说:”我们马上上飞机,你到了来电话,自己和你儿子解释。”口气恶狠狠的。
关掉手机,我仰面倒chuáng上。艳艳进门说:”外面成会议室啦!你跑这里来躲。”我搂她亲了一口才出去。客厅里热闹非凡,不过已经不吵,大舅一家来了。0096
多多和会长在做骑马游戏,大壮给大舅介绍他带来的礼物。大舅说:”这个是熊胆啊!在印尼贵得吓人,很难买到。那年珊珊生水痘,我好不容易弄到一点点。有这么大个熊胆,再有儿个小孩也不怕。”我听得心惊肉跳。
走进机场候机大厅,闪过一个可怕的预感。和艳艳各抱一个小人儿去登机时,预感应验了。刘卫红牵着儿子明明,和一个小女孩手推行李车出现。三人和我们擦肩而过。那一瞬间,极像电影里的慢镜,我只觉十分漫长,低下头,目不斜视往前走。
”爸爸”一声充满稚气的童声在身后响起,艳艳回头看,我停止了呼吸。
”那小男孩子好可爱。”艳艳说。我不置可否地朝她笑,转头看,刘卫红三人已无影无踪。
小保姆第一次坐飞机,不停问这问那,害怕掉下去。我没好气说:”怕什么?我一家大小陪你死,还不值。”小保姆哭了。艳艳说:”人家害怕,你有意见呀?没来由发什么脾气。”
李启明西装笔挺很有派头,金发碧眼的帕蒂小鸟依人挽着他。这一huáng一白非常抢眼,老远我就看见。
帕蒂送来一束鲜花,用中文说:”旅行团到啦,谁是团长?”多多举手:”我是团长!”帕蒂笑道:”小团长,不要走不见啦,上海大大的。”多多问:”有雅加达大吗?”
李启明不屑地说:”雅加达算什么?有上海一半不错了。”一副十足高傲上海人口吻。谁叫这里是中国最大的城市呢?在他们看来,除了上海本地人算城里人,其余的全是乡下人,我记得他们把外地人叫”巴子”,也不知是褒是贬。
艳艳的外公在上海是个小商人,岳母十儿岁下乡,大舅是从上海出国的。所以他们的老家,说是上海更准确,虽然艳艳的外婆被下放到离上海有一百多公里的小镇,可那里应该是艳艳的老家。艳艳从小生活在镇上,直到读大学才来上海。不过,上海话讲得还可以,这是李启明的评价。
一行人坐上李启明租来的面包车,沿途欣赏日新月异的大上海,离开上海四十儿年的大舅,感慨万分,舅母和四个小孩没来过,看得目不暇接。
艳艳问我说:”你熟不熟上海呀?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吧!”我说:”我是巴子,只记得西藏路上有个大公厕,人山人海生意兴隆。我当年的雄心壮志,就0097
是来上海开一间厕所。”车上人大笑。
艳艳啐道:”恶心。”我说:”这你不懂,我们导游有行规,无论去哪儿,都要找到最便宜的住,最便宜的吃,最方便的方便场所。”她打了我一下,”真是个巴子。”
李启明说:”文哥,现在上海钞票蛮好赚的,我们公司是不是来上海开展一点业务?”我说:”我们能在那边玩得转,已经阿弥陀佛了。上海人生地不熟,我认识的那些上海人,十个有十一个是骗子,我自己曾经给骗到提篮桥做了十儿天的客,想起来还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