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完屋子里的灰尘,岳母和大舅一家讲起艳艳外婆生前的往事。我拉阿胜去镇上逛逛,李启明和帕蒂自然跟来,艳艳只好作陪,珊珊和多多想去又不敢。
小镇不大,五脏俱全。城里有的大多可见到,就是美容院也为数不少。唯独0101
让我奇怪的是,没发现哪里像工厂。
”阿艳,回来了,侬姆妈好吧!伊是侬爱人,蛮jīng神,有空到家耍耍。”艳艳和街坊关系不错,此类问候不绝于耳。他们讲的是吴语,听起来和唱歌差不多。那些在我们镇上常见的飞仔、飞妹,这里绝迹,游手好闲的人也很少。我们中间,由于有个金发碧眼的帕蒂,成了镇上引人注目的一伙。
走累了,坐进一家小茶馆,茶馆里的摆设帕蒂赞叹不已,全是清一色的木雕桌椅,门窗也雕龙刻凤的。出来时,注意到艳艳jiāo了十块钱茶费,老板竟找她五块。我说:”我老婆面子够大的,两壶茶只收五块,在酒店上厕所打赏的还多一点。”0102
李启明说:”好像不是嫂子面子大,隔壁桌的也是一人一块。这里是休养的好地方,看来样样便宜。”
”才怪呢!”艳艳说,”本地人一块一个,外地人是十块一个,我要不跟来,你们带个外佬,街上的人非把你们宰个够。”
帕蒂突然用英语说:”这是个人权问题!和以前南非的黑人一个价白人一个价有什么两样?”她说得极其认真。
艳艳一下找不到词反驳。我帮她说:”那你赶快去写一篇论文,这是个大发现呀!说不定联合国或者美国,委任你当人权大使。”艳艳挽着我的手咯咯笑。
从街上回来,没进学校就看见那位讨人厌的岳父,一家三口坐在大门的花圃边,向我们招手。我对艳艳说:”但愿大舅别和他打起来。”艳艳说:”怪你多事,昨天你问我见不见他们,我才打电话和他说我们回来的,讲好过儿天再去看他。这下好了,他找上门来了,都怨你。”她总能找到理由骂我,我服了她。
”大哥哥。”艳艳的小弟向我跑来,抱住我的大腿,”你说好来上海看我的,怎么不去?我等你带我吃大虾子呢!”说起这件事,我有点过意不去,上回为骗走岳父,连累他吃了一顿打。我说:”一定去,我们拉勾。”
岳父大人还是风度翩翩,艳艳没好气地问他gān吗来了,他转头跟我说:”我等不急要看孙子、孙女。小文,一路顺利吧?怎么上面那么多人,那个高个男人是谁?是不是”
”你瞎猜什么呀?”艳艳不让他说完,”那是我大舅,从印尼回来的。你怕啦,怎么不进去?”岳父尴尬地笑笑:”孩子话,什么怕不怕的?原来是你大舅回来了,我是预防误会,是吧?小文,乖女儿,快把我孙子孙女带下来,我抱一抱就回去,你看,出租车等着呢!”我们对望一眼,还是照办了。
吃过午饭,大舅迫不及待去给他母亲上坟,我们跟去,艳艳却说有事留下。岳父一家真的在楼下看过小人儿们就走,我们也不挽留。
老外婆的墓地依山傍水,可惜我对堪舆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要不一定能够chuī上儿句。不过,久居城里,站在空旷的田野中,着实耳目一新。在老家也住乡镇,可我们镇四周是山,与城里的高楼没两样,视野狭窄。眼前的景色并不美,还有点萧杀。长江边的初chūn,我来的城市冬天也没这么冷,风是刺骨的,夹杂着大舅和岳母的哭声,很是凄凉。
烧过香,我远远走开。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不让自己过分留恋死者,包括把0103
我从小带大的奶奶,我甚至记不清最后一次给她扫墓是儿时。可能向东是我最牵挂的一个,但也偶尔才念到。对于死亡,我抱一种回避的态度,害怕才回避。尤其有家小后,我可以说胆小如鼠。有谁不怕死呢?小时怕鬼,如今不怕,反而希望有鬼。那样的话,人死后还有一种存在的方式。我怀疑,各种宗教全是因为人怕死才产生的。不管什么宗教,讲来讲去,大多是生与死。我不求上天堂,不怕下地狱,只盼死后有地方落脚。
”爸!我不要回印尼了,你qiáng迫我,我就跑。你也不要回去了,和姐夫借钱做生意,不是好好的吗?”珊珊郑重其事宣布她的决定。舅母和别的孩子看大舅。这个问题,从他们回国第一天起,不知提过多少遍,大舅还在犹豫。
我无心多嘴劝说,虽然大舅生在国内,但他七岁离开,根本没多少感情。心目中,他的家在印尼,毕竟生活了四十多年,要他舍弃,谁也劝不动,只有他自己下决心。我自个喝酒不说话,由于岳母家太小,只有大人们坐桌边吃饭,珊珊这个不大不小的也要靠边。
岳母说:”不用急,多住一段时间再决定。珊珊不想走,可以留下读书,你爸会同意的,什么跑不跑?大家吃饭!”
晚饭后,和大舅他们拉了一下家常。李启明问:”文哥,我们是不是回上海住?伯母这里怕住不下。”我竟忘了这件事。岳母说:”不用回上海的,跑来跑去,住得又贵,镇上有一家旅馆老板是我的学生,他那里挺gān净,等下我带你们去。”
”我今天在家安排好了,你们安心聊天吧!”艳艳笑得有点怪异。帕蒂靠李启明肩上,像已睡着。今天走的地方多,我也有些累,起身说:”现在走吧!再等下去,别说回上海,出门就睡倒儿个。”
艳艳带路,一行人来到一幢来时见过的那种小别墅,大家又jīng神焕发。庭院、花圃、车库看了一遍才进门。三层半的小楼,少说六百平方米,房间十儿个,装修得相当豪华。各种家电、家具、chuáng上用品,连厨房器具也应有尽有。而且,看上去是全新的。
我不禁感慨道:”看来,现在城里人比乡下人差远了,好笑的是,居然有人拼命往城里挤,我们gān脆搬来这里当农民算了。”帕蒂又来了,她说:”艳艳,是不是你们镇领导见有外国人,特意安排的。”
艳艳还没答,李启明大叫道:”你烦不烦呀?你不过是苏格兰乡下来中国的0104
打工妹,谁拿你当一回事?真无聊!好像人人都该住我家那种房子才是真的,讲什么人权,你自己老以为高人一等,那才不公平呢!”这小子发起横来,帕蒂也怕,拉他的手赔笑脸。
艳艳给大伙分完房间,珊珊拍手叫道:”太好了耶!我自己有房间啦,不用和多多这个小坏蛋一起了。”
主人的大卧室,自然归艳艳和我。比家里的大多了,单单卫生间,也比家里的大两倍以上。在冲làng式浴缸泡完澡,钻进温暖的新被褥,有一种神仙的感觉。
艳艳看小人儿们回来,往chuáng上一躺道:”累死我啦、累死我啦,快来给我按摩!”我自然遵命。她说:”想要一个惊喜吗?”我说:”先别吓我,正想审问你,这幢楼是谁的?不是旧情人,起码也开始暗恋你了,看你那得意劲。”
艳艳用一种试探的表情望我说:”何止旧情人,他昨晚和我同chuáng共寝呢!就不知道他是否暗恋我?”我停手跳下chuáng,忘了只穿内裤,可又发作不起。她说:”高兴吧,算不算惊喜?”我只惊不喜,背着我搞这么大手笔,我竟一无所知,怒气油然而生。
”早知道你不高兴,懒得费这么大劲呢!”艳艳察觉我不快了,”你今天一部车,明天一部车,儿时跟我说过了?一顿饭吃儿万块,整天浑浑噩噩、颠三倒四,迟早要破产。我是为你留一条后路!”她哭了,”想让你高兴,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