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_包为【完结】(63)

2019-03-10  作者|标签:包为

  "少讲两句得不得,我几时让你们挨饿受冻了?懒得跟你讲,吃餐饭不让我安然。"孔志军走到窗前,我急忙俯下,却见杨主持和摄影师蹲在我后面,杨主持狡黠地对我笑。里面传来吵闹:"打死我呀!连你儿子也打死去!省得要钱养。"

  第八章 捐款危机(12)

  "离婚!和你这种人过不下去了,我走!"门开了,孔志军吃惊地看我们,摄影师用镜头对准他手上的大碗,米饭上铺有一层豆腐渣做的菜。

  我们要去的村不通车,车子到一个小山脚停下。各人有所准备,王一州一伙更是钉鞋、手套、太阳帽,连登山绳、安全带也带来了,像是搞一次探险。

  孔志军和省里、县里的人走在一块,王一州部队和记者们在中间,我和艳艳稍稍靠后。王一州没走几步就chuī上了:"这条路好走,上回我去贵州,那才是真正的羊肠小道,还很危险,低头一望,万丈深渊。"

  一路上风景并不好,草和树非常少,说是穷山恶水才恰如其分。山坡不算太高,不过拿摄像机的人够受的了,孔志军把最重的电池背在身上。我说:"当乡长了,也不叫几个人来差使。"他笑笑,"都忙,我一个人行了。"希望工程的张老师说:"孔乡长怕多来一个人,村里难接待,乡上还得开补贴。"

  我沉默了一下,又问:"你以前在这一带教过书?"孔志军说:"在过一年多,后来又跑了几个教学点,哪缺人手上哪去。不过最累的是学生,有些走上十几里山路才到教学点,天没亮拿火把上路,晚上又这样回去。"

  王一州插话说:"以前有没有教室?"孔志军摇头:"有是有,可要命的就是这教室,泥巴打的,年月太久了。我在这个村那年,下大雨,垮了一间,九个孩子压在下面,我用手把他们刨出来的,一个个手拿课本,脸色好好的,像在念书。可怎么叫也不会应了,我......"他一脸凄色,像又回到那一刻。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艳艳捏得我的手痛。孔志军抑制住情绪,接着说:"唉,那是六年前的事了,就在去年又没了五个。也不是下雨,老师讲课到一半突然就压下来,一点预兆没有。幸亏平时教过要往桌子下躲,要不可能更糟。这样才争取到希望工程。"我们相互对望,想不到为这个小学,五个小孩付出生命的代价。

  走了一小时,艳艳和陶洁有些走不动了,王一州也不像开始健步如飞。孔志军说:"休息一下吧!我也有点累了。"大家同意,各自找地方坐下。

  王一州坐到我旁边说:"你没来过这种地方吧?你们下乡,顶多是坐在乡里瞎指挥。"我说:"你懂什么?下乡要蹲点的,搞计划生育,各个村都得跑。"艳艳说:"你在家那会儿,大学才毕业,下乡来gān吗?"我说:"还不是县里抓来起哄的。"

  孔志军坐近说:"文老师,你来搞计生,回去跟我们聊天,讲了一个故事,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这么长时间了,哪还记得以前的事?"王一州来了兴趣:"孔乡长说说看,我也想知道我们老文,搞计生有什么妙招。"孔志军笑道:"也不算什么故事,他说,他去做一个男青年的工作,那青年比他年纪还小点,却有了三个孩子,他问是怎么回事?青年说,你们在城里,晚上有电视、电影还有舞会,不会闷。我们一样玩的都没有,晚上只好回家玩了。他说,回家玩好啊!不去参加喝酒、赌博。青年说,好什么好,就因为回家玩得太多,你们才来搞计生的。"大家愣了一下,大笑不止。

  艳艳弄明白什么意思后说:"难怪人家不要你当老师,尽跟学生说这种不正经。"孔志军帮我辩解道:"其实文老师说出了超生的一个原因,农村青年的文娱活动实在太少。那时,我听他讲完后,不懂什么意思,问他回家玩得多,为什么会引起计划生育?他老是不答。文老师教我们很正经的,他从不在我们面前讲粗口话,不像别的老师。"

  第八章 捐款危机(13)

  王一州止住笑说:"老文,如果在美国,我资助你去竞选,十年前的学生也对你五体投地,你不当官太可惜了。"

  我说:"你算了吧!真是那样,我不成你的狗才怪。"忍不住想起千里外的那位副市长,他是不会成为别人的狗的,只有别人做他的狗,王一州把这次的事往电视报刊上一炒,势必引来对向东的关注,我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继续上路,心里有事,话也不愿多说,不知不觉间到了。村头早就聚集了一大群村民,敲锣打鼓,放响鞭pào,把我们迎进村里,全村像过节一样。王一州摆出大领导的架势,给向东小学揭牌剪彩。孔志军不厌其烦地向我介绍捐款的使用和监督,我的心情还是好不起来,老有大祸临头的预感。

  天黑时,一行人回到县里宾馆,成了瘟jī,陶洁饭也不吃回房睡觉。

  吃过饭,我把孔志军叫进我房里。我说:"我有个难题。今天不小心,看到你家的情况,我想帮你,又怕你不接受,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他不自在地笑笑:"文老师,你们能来已帮我大忙了,我家里只是些小事,不要紧的。"

  我说:"不要紧?你要么是逞英雄,要么是个不孝子。我没见过父亲生病说不要紧的。"他低头很小声地说:"我不是那意思,唉!我、我总不能伸手向你要钱啊!"

  "怎么不能?"艳艳插话了,"他是你的老师,学生有困难,老师哪有不管的道理,况且他有能力管,你把他当老师,就收下这些钱,打借条也行。"

  回来路上,我把想法和艳艳说过,她把一只装钱的信封塞给孔志军。

  孔志军想推,我说:"行了,我知道你有顾虑,其实不用怕,我又不在家,就算你哪天当了县长我也没什么事为难你,不必担心拿我的手软被我利用,再说,我这是借你,不是给你,要你还的。"

  孔志军捧钱呆站一会,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说:"好吧!不过我、我借一万够了,不用这么多。"从钱里点出一万来,又写了一张借条。

  送他出门时,我说:"衷心希望你能当县长,将来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能给我两公婆安排个老师当。"

  和母亲告别是件烦人的事,她和艳艳、岳母讲了好久,上车前悄声对我说:"我要去看孙子。"这句话,坐在飞机上还在耳边。

  飞机降落了,出通道就碰上盘新华,不想见的人往往最容易见到。

  我说:"有劳盘局长亲自来迎接我们。"盘新华也意外,"别自作多情,我不是来接你的,接王总和艳艳差不多。艳艳,和老文衣锦还乡一定好玩吧?"艳艳说:"好玩个鬼!穷山恶水的,又挨走路爬山,累都累死了。早知道我在家睡觉还好。"王一州言不由衷地和他寒暄了几句。

  在外面不觉累,进家浑身像散了架似的,被陆小兵拳头击中的下巴,也隐隐作痛。李启明在向艳艳汇报"早一轩"近期的生意,我成了多余的人,打了几个哈欠,伸懒腰进屋上chu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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