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艳艳会被吵醒,没等岳母回房,自己先进书房去,从书架上随手拿了本书,躺下一看,是本《金瓶梅》。梦里我成了西门庆。
被艳艳的吵闹声惊醒,我没起chuáng,想听她吵些什么。
"把你们调来?哼,他自己还失业呢!有没有搞错?你们也太看得起文革了。"艳艳近来这种刻簿的语气,我领教够了,不知道谁在代我享受。
"他不是跟市长挺熟的吗?"哦!是岳父大人,差点忘了他的大驾光临。"我五十多了,教授也没评上,你说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叫文革找市长打招呼,调我来你们这里,进哪所大学都行,轻而易举的事嘛。"
"你的事我们管不了,你找我们没用的。"
"你不管!这什么话?你是我女儿,不找你找谁?是不是有钱了,翅膀硬了,父亲也不要了?"
"有钱!你没看见文革破产了吗?为还债,车也卖了,养伤又花了不少,我又快生了。总之,你的忙我们帮不了,你就为我们想想好不好?"
"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枪,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呀?卖车!不是还有一辆吗?什么没钱,没钱文革那小子也不摆臭架子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人家高薪请他也不去。哈!我明白了,你们这是存心想抛开我对不对?"只要岳父不知道上次我捣他的鬼,我就放心。
"你放过他们吧!"岳母听不下去了,"小文才背运,艳艳是你女儿,你也看见她快要生了,别bī他们了,我求求你!"
"你怨什么怨?"岳父拉开嗓门喝斥,"一定是你这个臭女人挑拨我女儿,你怎么不死呀?老在这里讨人厌,碍人眼!"
"有你这么说话的?啊!妈!妈!你怎么了?文革......"
我顾不得只穿内裤出书房,岳母直愣愣躺地上,艳艳大肚子蹲不下,只有哭号的份,岳父冷漠地站在一边。我捏捏岳母的人中,没反应,也慌了,穿上衣裤背岳母下楼。叫艳艳别来,她跟进电梯,岳父也尾随,我狠狠瞪他。
第十章 投降(8)
我憎恨医院,虽说它治好我两次伤,可我还是憎恨它。因为此地,无处不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人来到这里,是真正的行尸走肉。神情冷漠的护士,用不管你死活的目光看你的医生,你会觉得生命如此不值钱,可你还得为不值钱的生命付钱给他们。
不知道挤出多少我不愿意的笑容,像狗求主人恩赐一样,付出两条烟,两包水果的代价,给艳艳和岳母弄到一间好病房。
艳艳和岳母双双进了急救室。我一直在想,她们母女如果出什么事,我该不该把岳父大人狠揍一顿?一个瘦得像非洲难民的护士从急救室出来,以我nüè待妇女为名,把我教训了五分钟,我总算打消殴打岳父的念头,因为艳艳母女平安无事了。
在医院大楼跑上跑下办理各种手续,李启明这王八蛋今天却没了影子。平时跟在你屁股后让你心烦,有事就找不着,等他来了,非得好好教训不可。
终于能在病房里坐下,始终当观众的岳父说:"小文,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艳艳在chuáng上挣扎道:"文革,我警告你!你现在是个穷光蛋,瞎充大方我不管!"我心烦意乱,这可是你父亲,别人的老子,我一脚把他踢下楼。
"小文,今天是我不好,火头上讲话收不住。唉!我也想不到会成这样,幸好没事。"岳父和我站在走廊里。我点燃一支烟,不礼貌地说:"岳父大人,直接一点算了,帮你调动,我肯定办不到,免谈了。至于经济方面,我可以尽力而为,你看怎么样?"
岳父长叹短吁一番说:"唉,我听你的了,我真的是有实际困难。你看,房改马上又要十万,你以前给的那些,加上我省吃俭用留的,还是不够!你小弟他妈,学校整编,丢了饭碗,现在没地方聘。三张嘴的事,你说,我走投无路了,不找你们,我找谁去,对不对?"我说:"我最多帮一半,我的情况你也看见了。"
这时,李启明在楼口出现。我顾不得岳父在旁,大声骂道:"他妈的!老子忙完了你还来gān什么?滚蛋!"他说:"啊、啊!睡过头了,文哥,你gān吗不打我手机?我问肥qiáng才晓得,没事、没事吧?我真担心。"看他紧张的样儿,我懒得再骂。
"jiāo待过你不要充大方,就不听!"艳艳恼怒地在chuáng上乱扔枕头,"我是不给的,你自己想办法。家里的钱留给孩子,本来算一个,现在成两个了,我还想找谁要呢!"
我是不想看见岳父在这里晃来晃去,答应他的条件后,他知趣地走了。李启明也回去做饭,我坐病房里,任由艳艳发牢骚。
岳母醒了说:"小文也没办法,是你父亲,你叫他怎么做?只是这也是笔不小的钱呀!"我没他们想的那么多,笑道:"你们别放心上,我看gān脆不回去了,在这里住到孩子出世,省得到时跑来跑去。"
艳艳同意了,又回到她父亲要钱的话题,"你上哪儿找这笔钱?我不给你,也不许你去借!"我说:"好了,以前有人借我钱,该还了,我把债催回来给老泰山,不会去偷去抢。"
说得轻巧,到现在我也没主意去哪儿找这笔钱呢!五万着实不是个小数目。当老师自己可以混日子,就算打发了岳父,刘卫红那边还有几张嘴呢!她总是要回来的,这个问题得好好考虑。
我上课避免讲中文,虽然学生们不全懂,我还是坚持,想让他们有个口语的氛围。心里有事,老觉得一节课时间太长,只好拿出提问的招数磨时间。
第十章 投降(9)
不知是谁,一上来就把话题讲到美国。
"美国中学生是不是可以和女生约会?"
"美国中学生是不是可以开汽车上学?"
"美国中学生是不是都有枪?"
这些问题我答起来十分吃力,可接下去更难应付。
"什么是人权,美国人也歧视huáng种人吗?"
"美国为什么帮台湾,我们要跟美国打仗吗?"
原以为这帮公子小姐脑子里只有歌星、球星,没想到"五四"jīng神还是有传人。我成国务院发言人了,真想抽支烟,看来以后提问这一招也要多一点限制。
我说:"有些问题我也不知道,也想问,我虽然接触过不少美国人,但我没去过美国,至于美国和我们是敌是友,要不要打仗,我更说不好。不过,还是不打为好......"
下课铃终于响了,这声音多么的美妙,收拾教案出教室,有些láng狈。走出门外,听到一个男生嚷道:"孙青,你还敢去美国呀!去当我们的敌人?打仗了,我可舍不得杀你,活捉就行了,你千万别反抗哦!"
孙青是孙副市长的女儿,我停住脚步想问她几句,还是没问。
岳父每天来电话,口头上说是不急,听得出他怕我反悔。我也希望快点解决让他们快点走,要不他住宾馆的费用不是好玩的,虽说是艳艳出,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再把"佳美"车卖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失而复得的"佳美"车,我没敢让艳艳知道,她追问起来,无法解释,一直把车停在儿子家。只是才拿回来几天,太没面子,不如直接开口问盘新华要钱呢!那样的话,我成什么了?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