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门的小云说:”谁是太监?对啦,我觉得你蛮象李莲英的呢!”
我笑了起来,会长却不笑,燃上支烟说:”领导,照合同,我们不单做广告,还包办演唱会和销专辑,达不到合同上的数,要吃大亏的。”
我收起笑容,当初是文化局一个副局长介绍的,觉得不怕,慡快签了合同。可眼下的情形,前期工作做不好的话,他们也无力回天,到头来,老子吃不了兜着走。亏钱不要紧,动用了方方面面的关系,又欠人情又丢人,那是最大的失败
”你们在说歌星的事呀!”小云也参与这件事,”我正想和你们说说,目前为止已经投下去十儿万啦,方姐不肯再给钱,文哥你看着办吧!”
我没开口,方姐闯进来叫:”你们都在这儿呀!还不快去领钱,我们发0074
”我瞪她一眼她才住口,这个快嘴女人迟早成祸害。
”经纪人怎么说?”我问李启明,”他不让歌星来,我们拍什么广告?”李启明答道:”我也这么问呀!那王八蛋说,可以用歌星的名字和照片做,拍片的话,成了宣传我们公司,要给片酬。扔下一堆照片和录像带,拍屁股走了。文哥,这合同签得那个有点走火。”
还用你说?我气得也瞪他,拿出的烟折了,狠狠扔掉,gān脆不抽。会长说:”怪不得领导,文化局牵头的,不好惹。我了解过,这个歌星很有潜质,形象不错,对青少年有吸引力,前期工作做好的话,是有得赚的,至少不亏。”
听他这么说,我平静一点,又问:”你们要拍多久?”会长说:”一天,人家开口要一百万,说是照顾合作伙伴了。”我恼道:”启明,打电话给那个鸟经纪人,我跟他讲。坑我?老子大不了亏一点,也要个鱼死网破。”0075
电话通了,我接过大声说:”你听清楚,后天早上八点,八点!你的歌星如果不到摄影棚,那她永远别想打进大陆,我非把她的名字搞臭不可。”对方用广东腔的普通话说:”你敢!我找文化局局长,让你破产。”我说:”随便你找谁,你的歌星死定了!”
”这么做行吗?”会长吃惊地问。我说:”做好你的准备工作,保证来了就能拍。启明,去给记哥们放话,歌星不来的话,要他们好看。”李启明说:”这、这文哥,这不跟文化局对着gān吗?他们找起来”
”怕个球!”我拍桌大叫,”我们亏了,文化局有什么好处?老子就是带人去砍歌星,文化局一定帮买刀!”这下没人说话了,各自散开。
火车站出口外,阿正和阿胜高举一块会长写的接人牌子,这一壮一胖边上,站着瘦高的李启明。三人看到老人出来一齐凑过去,使劲瞪人家,唯恐人家看不见他们手中的牌子,不少老人给吓得跑开。我和艳艳、岳母站在后面,见吓走的老人都不像,我也不去gān涉。
岳母找出外公的照片给我们认人,上面是个四十不到的中年人,不是个老人。四十多年不见,岳母也不敢肯定能认得出。所以,我叫会长写了个接人牌子。
过了一会儿,我不耐烦了,抽烟问艳艳:”没搞错吧,是不是这班火车?”艳艳也拿不准,”应该是的呀!昨天大使馆说是这班的,不会漏车吧?”岳母很担心,”该不是有什么意外吧?听说香港很乱的。”
我听得好笑,艳艳说:”妈!你想哪儿去啦,他们穷得叮当响,谁去抢他们
前面三个活宝累了,都叼上烟蹲下。从车站出来的人大多背大包小包,穿着土气。我说:”好像香港同胞没有沦落成这样子呀!”李启明转头说:”我问过了,正好有一趟贵州车,香港车跟后到,嫂子记错时间了。”
果然,一支烟工夫,出来大群穿着怪异、趾高气扬的人,那三个活宝马上往前去。
一个高个中年男人在牌前驻足,李启明问:”你认识宋老先生吗?”岳母姓宋。那人说:”我是他儿子,你是姑爷吧!我是大舅呀!”岳母和艳艳双双扑上去。
”大弟,是你吗?”岳母叫道。男人说:”你是我阿姐?怎么都老了呢?”姐弟俩泪如泉涌,紧紧抱在一起。岳母问:”爸呢!爸在哪儿?”扭头看四周,0076
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了,大舅身后只有四个小孩和一个中年妇女,没有老人。果然,大舅从包里端出一个方盒,哽咽道:”爸、爸在这里”我看不下去了,慢慢往后退。
岳母凄惨地哭叫声传出,引来不少下车的港客注目,有儿人议论起来。
”印尼返来,老豆死佐。””一定系头儿年bào乱打死的,丢那马,印尼人系畜生。””有咩办法?我又不是美国,不然,肯定去轰炸雅加达。”
一个年轻点的港人,色眯眯望大舅的三个女儿说:”死老豆算咩,儿个靓女仔一定被qiángjian过。”我一听火大了,冲上去就是一巴掌。李启明三人跟后围过来,阿胜、阿正劈头盖脸拳打脚踢,把那港人打得满地爬。
艳艳叫道:”你们gān什么?过来拿行李。”视线被挡,她没看清我们在gān什么。我忙说:”放他走。”三个家伙放完人,把行李一抢而光。
大舅说:”这才是姑爷,我刚才认错了。”我过去叫声:”大舅好!舅母好!”四个孩子三女一男,最大的女儿十八,最小的男孩十岁出头。天很冷,一家人穿着单薄,孩子们嘴唇变紫了。我说:”快上车吧!”
给外公做家祭,少不了又是一场哭,过后有点团聚的欢喜。艳艳在回家路上为大舅全家添了冬衣,我原安排去外面吃饭,大舅坚持在家里,只好让李启明叫酒店把菜送来。
”出去四十儿年,没想到回来是外甥给的路费,离开时扎小辫的姐姐,变成了白发苍苍,大梦一场啊!”大舅喝了儿杯感慨万分。我看他不显老,比我的岳父大人更青chūn,说是岳母的双胞胎弟弟,别人不会相信。
艳艳问:”你们在那边那么难,gān吗不回来?外公是怎么回事?”大舅答道:”不是不想回,说到底是要面子。这一次,我也不打算回来的,听到你妈妈的声音实在受不了。唉,你外公如果还在,今年八十三了,他身体一直很好,就是牵挂你妈妈,大陆开放后,他一直托人寻找,九八年,总算找到了,看过你妈妈回信,他跟我讲,等家里的超市好一点,把你妈妈接出来。我们计划那年清明节回来,可到了四月,街上乱了,开始没伤人,不过,你外公担心,晚上,他去超市守夜,谁想这帮畜生,居然放火”到后面,边说边以泪洗面。
我怕气氛再度紧张,急忙说:”大舅,你们不如回来定居吧!那边即使好转,谁知道会不会再来?怎么说都不是自己的国家,别人动辄拿你们出气,还得当下等公民。”0077
艳艳附和说:”是啊,大舅,国内怎么样,你自己去看看。我们这个小区,有不少港澳台回来定居的,现在,你赶也赶他们不走。”
大舅沉默不语,斟酒喝。多多拉我的手说:”姐夫,这里有学校吗?我一年没上学了,姐姐她们也是。”舅母解释说:”没有办法,住朋友家里,帮人做点工换碗饭吃。这儿年,他们上学不正常,再说,上学我们还有点害怕。”
岳母对大舅说:”大弟,留下来吧!在那边提心吊胆的,不是办法。”大舅还在自斟自饮,”留下来我能gān什么?人生地不熟的,一家大小总不能让你们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