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殓——1985年9月6日
早上八点入殓典礼,由佛光山的依忍法师率领四位法师为父亲念《阿弥陀经》、《大悲咒》、《往生咒》等。
将父亲遗体装入棺中,他的身体仍然柔软。棺底铺了莲花被,遗体上再盖一张莲花被,最上层是陀罗尼被,写满密咒,非常庄严光明,在父亲身上遍洒恒河沙和光明沙,再把光明沙放于父亲眉轮上,然后盖棺,盖棺的时候我们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夜里陪母亲看父亲遗容,父亲表情喜悦,一如生前,母亲说:“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表嫂送来《地藏经》十一本,我为父亲诵念《地藏经》一部。
做巡——1985年9月8日
大哥冒大雨到圆潭三贡山为父亲找墓地,我本来提议火葬,但母亲不答应,理由是:“你爸爸生前最讨厌人家火葬。”
下午,跑来一个道士,问父亲“做巡”的事,民间的做巡仿佛我们佛教做七,我说我们用佛教的方式,但妈妈请道士为我们看良辰吉时,他说今天就要做“头巡”。
我跑到旗山念佛会,正好找到依果师父,依果师父以前我在佛光山见过,请他帮忙,他带领念佛会到家里来为父亲念经。
夜里,有一个人来推销要不要“库银”和“纸厝”,母亲问我的意见,我说在这些小节上我没有意见,于是决定依民间规矩,为父亲烧纸厝。
七七——1985年9月9日
与哥哥上佛光山与宗忍师父商量父亲的佛事,排定如下:二七——半天诵《地藏经》。三七——全天诵《金刚忏》。四七——全家到佛光山参加地藏法会、三时系念。(当天是地藏菩萨
生日,佛光山的师父不能下山。)五七——半天诵《金刚经》。六七——半天诵《八十八佛洪名宝忏》。七七——下午放净土焰口三时系念。按佛教仪式,做七共要四十九天,每七天做一次,但因适应现代社会,把七七的时间缩短,快一些做完,但在四十九天内仍应为父亲念佛、回向。
对于佛光山的师父能帮忙父亲的佛事,内心充满感激,发愿有生之年,为佛教多做一点事情。旗山念佛会和朝枝表兄嫂来帮忙佛事,也令人难忘。
妈妈在晚上做了决定,决定把父亲养的jī送人,鸽子放生,并且父亲的丧事期间,全家茹素。
丧事——1985年9月10日
从父亲过世后,每天在父亲灵前,我单独为父亲诵一部《地藏经》,和家人一起诵一部《阿弥陀经》,全部功德回向给父亲,希望他收得到。
下午诵完《地藏经》,体力不支,竟坐在灵前沉沉睡去,醒来时才想到已几天几夜未好好睡觉。
晚上与专门办素席的薛太太商量办桌事宜,妈妈决定一切从简,只办十四桌。至于放焰口时的物品,则jiāo给大姊、大嫂,和我去办,要米六石,菜、水果、gān料、罐头等三十脸盆,六道可吃的菜供佛,还要准备花生、零钱、素粽、面粉做的佛手。并且要联络肯参加普度的亲友,看有多少菜,还要去借桌子和脸盆。
颇感到办理丧事的繁琐,但幸好选择了佛事,否则烦累可能还超过百倍,光是出殡那天办酒席杀生就不知道要造多少业了。
坛场——1985年9月11日
这几天父亲过世的忧伤已较减低,唯有妈妈还是要耐心劝慰,她一想到父亲生前种种就忍不住流泪。
佛光山来了六位师父为父亲诵《地藏经》,共三小时才结束,感应十分殊胜。
夜里全家动员布置佛堂,以便三时系念时用,佛光山的宗忍、依忍师父来帮忙,做到十二点才结束,两位师父都满头大汗,叫我不知如何言谢。
拜忏——1985年9月12日
由依辉、依果法师率八位师父来,带我们拜金刚般若宝忏,早上拜上中两卷,下午拜下卷,全家膝盖全部红肿,不过一想到父亲,就一点也不苦了。
由此想到师父比我们辛苦得多,这几天我特别思考到佛教的慈悲与伟大,连一向不是佛教徒的家人都感受到了,希望父亲的往生,使我可以度了我的家人。
地藏法会——1985年9月14日
下午到佛光山,在地藏殿礼拜时,遇到永果师父,他谈到在医院过世的人,若直接推到冷冻柜中,由于神识尚未出离,感受到寒冷的痛苦,可能坠入“寒冰地狱”。世人不知神识出离的重要,想来真是可怕。
晚上全家到佛光山参加三时系念,这是为了地藏菩萨生日所做的大蒙山及普度,我们把这个法会当做是父亲佛事的一部分。大悲殿里道场庄严
殊胜,但因人数极多,进行十分缓慢。夜里十一点多才圆满结束。
累倒——1985年9月15日
今天由依果师父带六名法师来诵《金刚经》,有一位师父诵到一半因过度劳累而昏倒,大家手忙脚乱一场,经过约二十分钟才悠悠醒来,醒来后坚持要继续参加诵经,真是令人感动不已。
下午和大姊大嫂一起去采购普度要用的东西,沿路都谈佛法,想到这些日子和兄弟守灵,谈的无非是佛法,哥哥弟弟都很有兴趣,如果能把他们带入佛教,相信父亲在天之灵也可得到安慰。
亲友——1985年9月16日
早上拜八十八佛洪名宝忏。
下午,住在远地的亲友纷纷回来,有一些亲戚都说我们用佛教仪式办丧事非常好,比民间的庄严清净得多。朝枝兄告诉我,在旗山以佛教仪式办佛事是很少的,能办得像这样纯粹的更少,因为在旗山,佛教徒占的比例太少了。
舅舅甚至对我说:“我死了,就请你帮我办一个和你爸爸一样的。”
反对最厉害的是三伯父,以及父亲生前在庙前喝酒的朋友,他们说:“你父亲生前最反对人家办素席了。”
我想,那是因为父亲的无明,我自己既然已经觉悟,就要努力破这种无明,可能是我的勇气和决心,反对的亲友都一一被我说服了,感谢佛菩萨赐给我力量。
三时系念——1985年9月17日
早上起来就开始布置今天的坛场,动用了十八张大桌子,许多亲戚都来参加普度,所以把桌子摆得满满,非常壮观。
三时系念由普门中学的校长慧开师父主持,仪式庄严至极,镇上的人都闻风跑来看,许多人都说:“听说佛教的丧事做得很庄严,果然不错。”我想到父亲生前爱面子的个性,忍不住对父亲说:“爸爸,但愿这样的仪式您还喜欢。”
做完三时系念,随俗焚烧纸厝和库银,在渐暗的huáng昏中火光熊熊,家人亲友牵着绳子围着那火光,父亲的丧事终于告一段落,我这些天来也够坚qiáng了,但看到库银一叠叠倒下,思及人生无常,竟使我落下泪来。
出殡——1985年9月18日
早上在旗山体育场举行父亲的告别式,由佛光山的慧德法师率八名师父来主持,法师当场为众人开示人生无常的佛理,为父亲做了最后一场佛事。随后,我们向来致祭的亲友答礼。在法师带领下将父亲遗体发引到圆潭三贡山安葬,我们亲手把泥土撒到父亲的新坟里。回家的路上,亮言问我:“爸爸,阿公就这样埋在地下了,他不会再起来抱我了吗?”我说:“是的。”忍不住鼻子一阵酸。我知道,父亲的身体虽然长埋,但他的神识必然会欢喜我为他所做的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