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践地唯恐地痛”这一句话表达了菩萨无限的感恩、无限的慈悲,与无限的承担!
我们应该应该体会龙树的心情、学习睒子的jīng神,我们取用这世界上的一切东西,要如赶情人的约会那样珍惜与欢欣;我们用过了的事物放下时,要如与爱侣分离那样地不忍与不舍。
我们要轻轻地走路、用心地过活;我们要温和地呼吸、柔软地关怀;我们要深刻地思想、广大地慈悲;我们要爱惜一株青草、践地唯恐地痛!这些,都是修行的深意呀!
寂寞的沙漠
我骑着骆驼在沙漠上,风呼沙啸。我乌黑的长发飘在风中,像一道黑色的屏障。天地混沌一片,我如风尘中的一粒沙,愿永远永远躺在你宽大的怀抱。
你是远离美丽尘世的灵魂天堂,你是远离碧湖绿洲的寂寞沙漠。我却渴望你,像小鸟渴望天空,像鱼儿渴望深潭。风来了......又走了......天地间忽然迎来了一该的安静。在这令人心醉的静寂里,我听到了,听到了你的呼吸,你的心跳,你轻柔的耳语。你看,一朵淡粉色的花落了下来,极轻极轻地落在你身体的边缘。你身上的七弦琴睡着了吗? 远处,是誰在歌唱,歌声凄婉哀伤,幽幽的,好像《天鹅之死》里最后一个绝美的舞姿。他们告诉我,喝了药的人鱼在太阳升起的早晨将化成最后的气泡。然而,我不信,所有的故事都是以悲剧结束,所有的相识都是以离别分手。
我不奢望你有花香和cháo湿的空气,我不在乎你没有轻风和美丽的深潭,我总想在你的怀抱中睡一小会。在睡梦中,我要做你最最珍爱的一滴水,缓慢地渗入你的身体和孤傲的灵魂。
让时间静止吧,让宇宙万物定格在这一瞬间吧,让我静静的躺在你无限温暧的怀中吧,让这一刻的你仔细听,我为你唱的那首甜美的老歌。
记忆的版图
一位长辈到大陆探亲回来,说到他在家乡遇到兄弟,相对地坐了半天还不敢相认,因为已经一丝一毫都认不出来了。
在他的记忆里,哥哥弟弟都还是剃着光头,蹲在庭前玩泥巴的样子,这是他离开家乡时的影像,经过四十年还清晰一如昨日。经过时间空间的阻隔,记忆如新,反而真实的人物是那样陌生,找不到与记忆的一丝重叠之处。
更使他惊诧的是,他住过的三合院完全不见了,家前的路不见了,甚至家后面的山铲平了,家前的海也已退到了远方。
他说:“我哥哥指着我们站立的地方,说那是我们从前的家,我环顾四周竟流下泪来,如果不是有亲人告诉我,只有我自己站在那里的话,完全认不出来那是我从童年到少年,住过十七年的地方。”
这使他迷茫了,从前的记忆是真实的,眼前的现实也是真实的,但在时间空间中流过时,两者却都模糊,成为两个丝毫不相连的梦境。在此地时,回观彼处是梦,在彼地时,思及此处也是梦了。到最后,反而是记忆中的版图最真实,虽然记忆中的情景已然彻底消失了。
这位长辈回来后怅惘了很久,认为是“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的缘故,才让他难以跳接起记忆中沦落的事物,其实不然,有时不必走太远,不必经过太久的时光,我们也可以感受到这种怅惘。
我有一个朋友,他每次坐在台北松江路六福客栈的咖啡厅时,总会指着咖啡厅的地板,说:“你们相不相信,这一场块是我小时候卧室的所在,我就睡在这个地方,打开窗户就是稻田,白天可以听到蝉声,夜里可以听到青蛙唱歌,这想起来就像是梦一样了。”那梦还不太远,但时空转换,梦却碎得很快。
记忆的版图在我们的心中是真实的,它就如同照相机拍下的静照,这里有我走过的一条路,爬过的一座山;那里有我游过泳、捞过虾的河流;还有我年幼天真值得缅怀的身影。这版图一经确定,有如照相纸在定影液中定影,再也无法改变,于是,当我们越过时空,发现版图改变了,心里就仿佛受到伤害,甚至对时间空间都感到遗憾与酸楚了。
两相对照之下,我们往往否定了现在的真实,因为记忆的版图经过洗涤、美化,像雨雾中的玫瑰,美丽无方,丑陋的现实世界如何可以比拟呢?
其实,在记忆中的事物原来可能不是那么美好的,当时比现在流离、颠沛、贫困,甚至面临了逃难的骨肉离散的苦厄,但由于距离,觉得也可以承受了。现在的真实也不一定丑陋,只是改变了,而我们竟无法承担这种改变。
最近我和朋友在huáng昏时走过大汉溪畔,他感慨地说:“我从前时常陪伴母亲到溪畔洗衣,那里的大汉溪还清澈见底,鱼虾满布,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子,真是不可想象的。到现在我还时常恍惚听见母亲捣衣的声音。”朋友言下之意,是当年在大汉溪畔的岁月,包括溪水、远山、母亲的背景、捣衣的杵声,都是非常美丽的。其中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已失去了母亲,没有母亲的大汉溪失去了昔日之美。
我对朋友说:“其实,你抬起头来,暂时隐藏你的记忆,你会看见大汉溪还是非常美的,夕阳、彩霞、水草、卵石、鸭群,还有偶尔飞来的白鹭鸶,无一不美。”朋友听了沉默不语,我问说:“如果你的母亲还在,你希望她继续来溪边捣衣,还是在家里用洗衣机洗衣服?”朋友笑了。
是的,记忆是记忆,现实是现实,以记忆来判断现实,或以现实来观察记忆,都容易令我们陷入无谓的感伤。
如何才能打破我们心中记忆与现实间的那条界限呢?在我们这一代或上一代,所谓记忆的版图最优美的一段,是农业时代那种舒缓、简单、平静、纯朴、依靠劳力的田园;而我们下一代记忆的版图或我们当下的现实却是急促、复杂、转动、花俏、依靠机械科学生活的城乡。如果我们是现代鬼,就会否定昔日生活的意义;如果我们是怀旧的人,就会否认现代生活之美。这必然使我们的成长变为对立、二元、矛盾、抗争的线。
其实不一定要决然,我想起日本近代的禅学大师铃木大拙,有一次一位沉醉于东方禅学的瑞士籍教授千里迢迢来拜望他,这位瑞士教授提出自己对东方西方分别的见解,他说:“使人走向幸福之路的方法有二,一是改变外在的环境,例如热得不堪时,西方人用冷气降低温度。另一方法是改变内部的自己,例如热得不堪时,禅者灭去心头火而得到清凉。前者是西方发达的科学、技术的方法,后者是东方,尤其是禅所代表的、主体的方法。”
这位教授说得真好,并以之就教于铃木大拙。铃木的回答更好,他说,禅并非与科学对立的主观jīng神,发明冷气机的自觉中就有禅的存在,禅不只是东方过去文化的财产,而是要在现代里生存着、活动着、自觉着的东西,此所以禅不违背科学,而是合乎科学、包括科学、超越科学的。制造更多、更普遍的冷气机,使人人清凉的科学行为中就有禅的存在。
从这个故事里,我们知道主张空明的禅并非虚无,而是应该涵容时空变迁中一切现实的景况,在两千多年前,禅心固已存在,推到更远的时空中,禅心何尝不在呢?纵使在最科技前卫的时代,一切为人类生活前景而创造的行为中,禅又何尝不在呢?如果要把禅心从科技、方法中独存抽离出来,禅又如何活生生地来救济这个时代的心灵呢?所以说,在燠热难忍的暑天,汗流满地地坐禅固然表现了禅者清凉的风格,若能在空气调节的凉慡屋内坐禅,何尝不能得到开悟的经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