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接口说道,我爸爸常说,咬人的狗不会叫。你看我家的“坦克”就那样,一天都叫不了几声,村里人谁不怕它?再说了,送你的路上,我早就准备好了要好好收拾一下他们,让他们长点儿记性,看谁以后再敢欺负你!
把谷水秀送到她姐姐家的门口时,谷水秀硬要拉他进门。崔成说那不成,不早了,再晚了连宿舍大门都关了,我得回去了。谷水秀轻轻抚摸一下他受伤的脑袋,心疼地说道,回去你小心点儿,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再陪你检查检查。
那一刻,崔成心里突然就闪出了一个qiáng烈的念头:有一天我一定娶她做自己的女人。可那也只是一闪念,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谷家早就为她设计好了前程,她怎么会嫁给他这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谷文化的眼光高着呢。可自从产生了那样一个念头,它便成了他一生也抹不去的烙印。
崔成一架打出了名声,谷水秀以后的日子也平静了许多,没有人再敢打她的主意了,那个县领导的公子知道有这么一个不要命的小子在保护她,也知难而退了。那个挨了一重拳的小子,眼睛整整蒙了几个月才恢复,之后也没敢找人来报复。清静了一段时间之后,崔成也因为这事惹上了麻烦,不久,校长就亲自找到他谈了退学的事情。崔成早知道在学校待不下去的,这事他也和父亲说了。崔立国当时说,小子,你这事做得对。你爹还欠着谷家一条命,这次也算是报答了。学你也是早就不想上了,gān脆回家学点儿别的本事,爹没啥意见。
离开学校的前一天,崔成给谷水秀写了一张便条,托人在他走后捎给她。他在那张便条上告诉她,他的退学与那次打架没有任何关系,他早就不想上学了,早就想回家gān点儿自己喜欢的事了,他希望她能考上个好学校。如果还有人敢来欺负她,立即告诉他,他会马上来到她身边,让他们尝尝他的厉害。最后,他还说,他会永远保护她。
不久之后,谷水秀住进了学校宿舍,她发现那些男生对她规矩多了,这一切都多亏了崔成,她的生活从此平静了。
走之前,崔成不知从哪个同学手里要来了一张同学合影,那是他所拥有的关于她的第一张照片——也许是唯一能证明他在学生时代停留过的证据,照片的质量令人失望,是用廉价的傻瓜相机拍出来的。
在众人之中,谷水秀的面容光洁一新,显得生机勃勃。她身上流淌的气息甚至比阳光还饱满。照片上的谷水秀,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灰色的牛仔裤宽宽松松的,能依稀感到她优雅青chūn的身体。她的头发是用一条手绢扎起来的,她看上去是那么突出,比其他女生多了一份安静而深情的东西。
走出校园时,崔成的心里还是蛮沉重的。他再也不能天天见到自己喜欢的谷水秀了。不过也好,他还是早点儿死了这份心吧,长痛不如短痛。
后来,崔成就去了北京,再也没有与谷水秀联系过,虽然他偶尔会想起与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虽然对她的情感刻骨铭心,但他还是听了崔立国的话,谷文化的女儿是高攀不上的,还是早点儿断了念头吧。他想,留下一段回忆也挺好的。
在北京认识常小美时,常小美曾问他谈过恋爱没有,崔成想了想终于说道,我们农村哪里像城市,谈恋爱像看场电影一样。我们一谈就是要结婚的,哪敢随便谈。常小美听了,嘻嘻笑着说道,你少来了,又不是旧社会,你这个人就是表面老实。谁青chūn时没有冲动过?
第13章 预备大队
自从第一次会操比赛之后,七班就和范长江带的一班较上劲儿了,牛帅还别出心裁搞出一个“gān掉一班”的口号,弄得新训大队无人不知。范长江只冷冷回了一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操场上见。七班从没这样团结过,铆足了劲儿,立志要和一班一决高下。
有了挑衅的对手,一班的士气也高昂了许多,流的汗一点儿也不比七班少。大家私下里埋怨牛帅嘴大,先把牛chuī出去了。迟班长反倒夸牛帅口号喊得响亮痛快,敢于“亮剑”,说男人就是要有这股豪气,不bī自己出不来光彩。连全班平时最懒散随性的牛帅都这么硬气、敢玩命,即使输给一班,也不丢人。
结果,第二次会操比赛,两个班算是打了一个平手,一班虽然又拿了第一,七班紧随其后,但“最佳训练标兵”让朱光明夺走了。
大伙儿还奇怪呢,朱光明赛前的神经性腹泻这次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朱光明偷偷告诉崔成说,夏天天的父亲最近定期与他通信,还开导他,让他心里宽慰了许多,他内心深重的罪孽感消解了不少,人也变得开朗了许多,他猜他爷爷为这件事做了不少工作。
第二次会操比赛后,最让迟班长头痛的李英俊像被施了什么咒语,居然一瞬间开窍了,一下子换了一个人,连丁大队长也感到吃惊,说李英俊的“眼睛有光了”,为此还把迟班长大大夸奖了一番,问他用了什么招数。迟班长回答道,丁大队,你就想想当年你是怎么bī我的就明白了。现在全班最让人担心的是段世杰,身为副班长的他,虽然内务管理弄得井井有条,让迟班长省了不少心,但训练成绩一直垫底,居然都被牛帅甩在了后面,可他还是一副不紧不慢、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从上次得到总队领导的夸奖后,他变得神秘起来,不但继续写着《国旗手训练手记》,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到一个参加全支队“国旗知识竞赛”的名额,还拿了个一等奖回来。连一同前去的丁大队长和指导员都啧啧称奇,说他天生一个歪才,对国旗班的了解居然比他们还清楚,被支队称为“活字典”,可见私下下了苦功。段世杰一时间成了大队的名人。
段世杰私下里找到迟班长说,班长,我几斤几两你早就掂量清楚了,我自己是块什么料我再清楚不过,我知道自己肯定进不了预备大队了。我段世杰不是没有血性的人,我已经尽全力了,看来是与国旗手无缘了,你也别为我再费心了。我这么做是体力不行脑力补。放心,我段世杰再怂,也不会给你抹黑的。
见他心意已定,眼瞅着最后一次会操比赛马上临近,迟班长也只有叹息的份儿了。
最后一次会操比赛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军营里的气氛越发紧张起来,训练qiáng度快把人bī疯了。崔成觉得全班就数自己体格最好,可也有点撑不住了,每天躺下后,就觉得第二天有可能爬不起来了;朱光明长跑训练又晕倒了两次;牛帅说见了chuáng比见了亲娘还要亲,连说话都嫌费劲,感觉身体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反倒是李英俊像是上足了发条,整天生龙活虎的,让人不可思议。越是这个时候,迟班长就越像钢浇铁铸一般,平时闷声不响的他此刻来了jīng神,每天都会讲一段国旗班的故事给他们打气。牛帅说,迟班长不把七班的人弄残废不罢休,他自己倒变成了絮絮叨叨的唐僧了。
就这么一天天地煎熬着,终于到了最后的会操时间。听说这次会操比赛非同寻常,总队、支队和国旗班的领导都下来观摩,综合前两次的成绩,为正式挑兵做准备。迟班长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了一个动员会。他说,这可能是大家进入新训大队开的最后一次班会了,再过几天挑兵就正式开始了。三个月的心血在此一举,这让我想起当年丁大队长说的话,明天都要打起十二分jīng神,三十六拜就差这一哆嗦了。说句心里话,我虽然是头一次带兵,但我觉得你们个个都是最优秀的兵,有了你们,国旗班根本不愁后继无人。是爷们儿,就要战斗到底,让我感到你们流的血是烫的。明天的任务就是“gān掉一班”。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是我迟永福最值得信赖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