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楼下又是按门铃，又是喊她的名字。她没想到父亲会来，她站在楼上看见了父亲，父亲身边那个人也很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她匆匆穿好衣服从楼上走下来，说：爸，你怎么不打个电话就来了?
父亲说：怎么没给你打电话?家里没人接，打你的手机又没开机。
朱青这才想起，她和老头子在一起的时候，把手机关上了。
父亲又热情地介绍道：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朱怀科见朱青困惑地打量着自己，就伸出手来说：
我哪里比得上大明星呀，全国的人，人人都认得。我是朱怀科。
朱青这才想起，这是朱市长。在宁市的时候，她只从电视里见过朱市长，并不真的认识。她感到有些惊讶，父亲在一旁说：论起辈分来，你还得叫朱市长表哥呢。
她又望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朱市长，心想：我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一个表哥?在宁市的时候，她从没听父亲提起过。
父亲把朱青拉着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冲朱怀科说：市长，您坐一会，我和女儿说几句私房话。
朱怀科靠在沙发上很大度地点点头，很领导地说：
去吧，去吧，可以理解嘛。
到了楼上，父亲就喜滋滋地说：姑娘，爸爸现在是教育局的正局长了。
朱青看着父亲，他果然和以前大不相同了，穿西装，系领带，那副老式眼镜，已换成了无框超薄树脂片的了。
父亲说：这都是朱市长一手帮的忙。
朱青不解地说：爸，你当局长我不反对，你把他领来gān什么?
父亲说：朱市长听说你当副总经理了，还听说你和王书记关系挺熟，想让你引见一下，在一起坐坐，沟通沟通感情。
朱青忽然觉得父亲很陌生，从小到大，她眼里的父亲是个老实巴jiāo的教师，张口闭口不是学生就是教育，怎么现在也说起这样话来了，还和朱怀科论亲道戚的。
以前，父亲最不愿见的就是领导，他总说自己和领导没缘分。
朱青说：爸，你看你，事先也不给我打个招呼，王书记也不是说见就见的。
父亲搓着手，红头胀脸地说：你帮着想想办法，宁市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你和王书记很熟，王书记喜欢文艺。我都在朱市长面前拍了胸脯了。虽说你离开宁市了，我和你妈还在宁市工作，这次我当上局长，朱市长可帮了大忙了。
朱青不说话了，她走进洗漱间，隔着门问父亲：爸，他找王书记一定有什么事吧?
父亲说：是有点事，孙书记退了，朱市长也当了这么多年市长了，他想……
朱青说：见王书记可以，他能不能当上书记我可管不着。
父亲说：那是，那是。
朱青和父亲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朱怀科已经把带来的东西摆在了茶几上，是几件高档的工艺品。朱怀科笑着说：表妹呀，没给你带什么，听你爸说，你的房子挺大的，这是几件摆设，看着玩呗。
朱青说：朱市长你见外了，刚才我爸和我说了，你要见王书记，这个忙我能帮上，但你的事能不能办成，我可不敢打保票。
朱怀科笑着说：表妹，你能帮上这个忙，你就给我大面子了。
父亲在一旁帮腔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一笔怎么也写不出两个朱字，看我这丫头说的。
三个人就说了些不咸不淡，山高水长的话。朱青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说：我到楼上打个电话。
朱怀科一边笑一边点头。父亲在一旁很有成就感的样子，伸出手，礼让着朱怀科继续喝茶水。
朱青把电话打到老头子的卧室，老头子很温暖很亲切地问：是小青呀，昨晚休息得好吗?
朱青说：gān爹，您起来了吧?
老头子说：刚起来，你的电话就打来了。
朱青很甜地说：gān爹，今天我要求您件事了，就看您给不给面子了。
老头子哈哈笑着说：你这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
什么事，说吧。
朱青说：宁市的朱怀科想见您一面。
老头子问：哪个朱怀科?
朱青说：宁市的朱市长呀。
老头子噢了一声，不说话了。
朱青问：gān爹，看样子您是不想给我这个面子了?
老头子说：我知道他来千什么，这几天宁市好几个人都找过我。这个朱怀科以前和陈书记关系不错，现在他又找我来了。
朱青又甜甜地说：gān爹，您绕这么大弯子，还没给我一句明白话呢。
老头子嘬了半天牙花子才说：小青，我是看你面子，今晚本来我有安排。不过不能来我家，也不能在市里，影响不好嘛。
朱青见大功告成，高兴地说：谢谢gān爹了，一切都听您的。
老头子就打着哈哈说：你拿什么谢我呀?
朱青嗲声道：gān爹，看您!
最后两人说好，朱青开车去接老头子，朱怀科打的自己走，到郊外江南山庄。
老头子一上朱青的车，便从兜里掏出墨镜戴上了。
朱青便笑着说：gān爹，您gān吗搞得跟地下党似的。
老头子就感叹道：小青你有所不知，现在的官也难当啊!
朱青为老头子放了盘京戏带子，老头子爱听京戏。
两人一边说着话，车一边向郊区驶去。
到了江南山庄两人下了车，朱青回头看见朱怀科打的的也跟了上来。朱青冲朱怀科做了个手势便和老头子进了饭店。
两人上了二楼的一个包间，刚坐下，朱怀科便跟了进来。他满脸堆笑地向王书记走过去，伸出手，嘴里刚叫出王书……便被老头子制止了。
朱青冲倒茶水的小姐说：请你先出去一下。又对朱怀科说：在小姐面前别叫王书记。
朱怀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走过去关上门，又回来小声地说：王书记，谢谢您给我这么一个机会。
老头子没说什么，只是用鼻子哼了声。
很快酒菜都上来了，小姐出去后，朱怀科端起酒杯冲老头子说：王书记，我敬您一杯。
老头子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朱怀科自己gān了。
老头子这才说：小朱哇，在市长位置上gān几年了?朱怀科就说：三年多了。老头子嗯了一声。朱怀科又说：
老孙退了。老头子又嗯了一声。朱怀科举杯向老头子一次次敬酒，说一些吉祥如意的套话。老头子一直提不起热情。朱怀科用眼睛去望朱青，朱青佯装不知，场面就有些冷。朱青终于把酒瓶拿过来，先为老头子满上，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杯子说：gān爹，我替朱市长敬您一杯。
老头子端起杯子示意了一下，又想放下，朱青却一口喝光了杯中酒，这才说：gān爹，忘了给您介绍，朱市长是我表哥。
老头子说：是吗?你怎么不早说。
说完也一口喝光了杯中酒。
场面就热烈起来，朱怀科趁势又敬了老头子两杯。
老头子说：小朱哇，你们宁市的老孙退了，希望有工作经验，又了解宁市情况的人上来。听说你一直在宁市工作，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容易呀。
朱怀科听了这话，再加上酒力，已是面色cháo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