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之后,路波去了北京,说是要向中纪委汇报。而在之前,乔若瑄已经到了北京。老首长在电话里狠狠骂了普天成,说他怎么教育老婆的。“连自己老婆都管不好,还能管得了一个省?任人唯亲,用人失察,出了问题就哭哭啼啼找来,成何体统!”老首长火气很大,不大才怪。
普天成很清楚,王静育是万万不能再保了,这样的人,保了也没用,他不能跟自己找不自在。但齐星海这边,必须想出办法,万一他乱咬乱说,怎么办?
怎么才能管住齐星海这张嘴呢?普天成难住了。以前的办法显然不行,这次是异地办案,齐星海一被控制,马上转移到了外面,如果能转移到化向明那边,倒还好说,问题不是,估计路波一定是考虑到了这点,所以将齐星海转到一个几乎跟海东不沾边的省里,这就加大了运作难度。
路波离开海东第二天,普天成想到方南川那里去一趟。没有具体事,就是想去坐坐。自从王静育被双规,他的脚步再也没迈进方南川办公室,方南川也没主动叫过他,两人似乎又进入一个微妙期,都在极力回避着这件尴尬事,或者说回避着这一尴尬时期。不过从方南川那天在会上的一番话中,普天成还是感觉到,方南川是备着另一手的,这一手或许就是他能解套的唯一途径。
在办公室犹豫很长一会,普天成还是硬着头皮来到楼上,方南川的办公室门敞着,普天成看到于川庆在里面,似乎有些不想进去。最近于川庆是越来越活跃,有次政府这边有接待任务,方南川身体不舒服,说让普天成代他出席一下,于川庆居然自己没到办公室请他,支派了秘书处副处长来传达这层意思,当时普天成就觉有些受不了,这事怎么着也是于川庆这个秘书长亲自做的,普天成忍了,没计较。宴会上,对方客人非缠着普天成喝酒,不喝实在说不过去,而普天成最近又确实不在状态,怕酒多了失态,于是拿着酒杯朝自己这边人脸上看,看谁能将这些酒替他消化掉。按理,普天成这边稍一犹豫,于川庆就该紧着站起来抢酒杯,这是秘书长的职责。可惜没有,于川庆仍旧屁股稳稳地坐着。曹小安不敢犹豫了,他也在等于川庆,只要于川庆接过酒杯,他就会极为热情地将酒倒进自己嘴里。这是秘书长和副秘书长之间的传递游戏,秘书长不动,他这个副秘书长也不敢动,后来实在看场面已经把普天成尴尬住,才大胆走过来接酒杯。普天成没给曹小安,当着客人的面,微笑着走过去,冲于川庆说:“劳驾川庆秘书长给我代一下,再喝客人就要笑话我了。”于川庆人倒是起来了,不过没接杯子,他说:“让曹秘书长代吧,我胃有毛病,实在不敢贪杯。”说着将目光转向曹小安,而此时酒杯仍在普天成手中端着,对方领导深感诧异,不能理解似的摇起了头。客人中有人主动走过来,要替普天成喝了酒。普天成再也忍不住了,声音重重地说:“如果川庆秘书长身体真有问题,那就先去医院吧,这边由小安张罗就行。”说完,一仰脖子,灌酒下去。对方见状,知道不能再喝下去,就道:“看来今天我们不该贪杯,实在对不住普省长,剩下这些酒我们共同gān了,今天到此为止,好不?”说完,很仗义地喝gān杯中酒,提前结束了酒宴。于川庆这个时候才知道犯了错误,想弥补,将客人送上车,抢先跑过来,替普天成打开车门。普天成恨恨瞪他一眼:“这车门也是你开的,于大秘书长没喝醉吧,你的车在那边!”
于川庆讨了个满面红。
打那天起,于川庆在他面前老实了许多,可普天成总觉得,过去那种不分你我的友好关系再也回不去了,于川庆客气也好虚伪也罢,这个人已经是面目皆非。
方南川抢先一步看见普天成,热情道:“普省长来了,快请进。”普天成走进去,于川庆尴尬地冲他笑笑,未等普天成落座,于川庆说:“二位省长谈,我忙别的去了。”于川庆都已走出了办公室,方南川突然叫:“川庆你等等,有份文件我昨天转到体改委了,麻烦你亲自跑一趟,正好普省长来了,我想听听普省长意见。”于川庆嗯了一声,往体改委去了。方南川给普天成沏茶,说好茶还是自己泡出来的香。体改委在另一幢楼上,相信于川庆不敢让别人代他跑腿,等他拿来文件,方南川跟普天成已经在品茶。方南川说:“就放那儿吧。”说完就跟普天成聊起了小时军区大院的事。于川庆看了一眼文件,又偷窥了两位省长热气腾腾的脸,这才知道方南川让他跑这一趟的真实用意。
方南川自然不是要跟普天成谈那份文件,关于那天接待客人中间发生的事,是秘书告诉他的,当时他笑了笑,说:“川庆秘书长是越来越有个性了。”也就是从那天起,方南川不再将重要工作jiāo付给于川庆,轮到jī毛蒜皮的事,倒能记起这个秘书长来,反倒将自己的秘书忘了。
于川庆走后,方南川主动收住话头,冷不丁地叹了一句:“不能坐等啊,坐等会失去机会的。”
普天成愣神,紧着揣摩这话,方南川有意停顿那么一会儿,似是给普天成一点时间,然后道:“工作也是如此,我看我们得鼓足gān劲了。省委抓反腐,我们抓经济建设,两手同时硬,互相促进,最好让它形成合力。”
普天成说:“省长说得对,经济建设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我们的发展速度还很慢,再不敦促,今年任务怕是完不成了。”
“我急啊,最近我让几个部门拿方案,看怎么敦促。还有,现在是重点项目不出效益,或者效益太差。得采取点特别措施,不能让它们只花钱不吐效益。我算了一笔账,这几年大型项目还有省属重点企业扶持进去的资金,所占比重不比别的省份差,给的优惠政策,也不比别的省份少。但它们的产出或贡献,却远远赶不上人家,这是个怪圈,我们一定要打破。”
一谈到工作,普天成就把心里那些事搁下了,顺着方南川的话,两人谈了许多,意见基本一致,只是对未来的期望值,普天成没方南川高。方南川说他保守,普天成说我是把困难考虑在前面,要不然将来完不成指标,要挨省长您的批。这话把方南川逗笑了:“我哪敢批评你,我现在是全心全意依靠你啊,你要是将我一军,我可就一点办法都没了。”
普天成也慡笑起来:“我敢将省长军,借我十个胆也不敢哟。”
“不是胆不胆的问题,是你不忍心把我晾着。怎么说呢,你我现在是一条藤上的两个苦瓜,一个痛了,一个也得痒。”方南川哈哈笑着说,笑完,给普天成又换一杯茶,“这茶不错吧?”
“省长的茶,喝起来就是不一样。对了,我那也有些好茶,改天请省长品品?”
“当然要品,还想欣赏一下你那宝贝呢,舍得不?”
“我哪有什么宝贝,省长又取笑我呢。”普天成知道方南川是在说陶,方南川已不止一次流露过对那尊陶的好奇,但自从宋瀚林妻子送给他另一尊陶后,普天成对自己那件宝贝,就有了另外一种情结,似乎越发舍不得与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