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十九本来应该是辅佐罗中夏qiáng化青莲笔的防御效果,这一下子扑了空,陷入了一瞬间的迷茫。整个构筑的计划完全坍塌了。
她陷入迷茫的同时,褚一民恰好刚刚恢复。他毫不迟疑地再度催动鬼笔,白色的面具重新覆盖了苍白的脸。
十九很快意识到罗中夏没有动作,她顾不上去质问他,抽出刀来,试图直接去斩诸葛淳。这时一个白色面具黑白袍子的舞者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十九举刀狂攻,舞者扭曲着关节,似乎彻底投入全身心于此,每一个细微动作都一丝不苟。
缠斗了数个回合,十九发现自己竟逐渐被对方的动作所吸引。鬼笔敏锐地dòng察到了她心中偏执之处,以巧妙的动作牵引出愤怒。十九没有费老那种定力,被复仇的火焰冲晕了头脑,眼前闪动的白色面具如同在拷问心灵,她的动作更加狂乱,攻势固然愈加猛烈,破绽也是大露。
成周在一旁见褚一民已经得手,立刻施放出五色笔的青色光线,缠上十九。十九眼前立刻出现了她最害怕的东西——被割断了喉管的房斌尸体。尸体还在抽搐,大量的鲜血从喉咙里喷涌而出,仿佛一个被针扎漏了气的气球。
内心无以复加的愤怒突然遭遇了最深层次的恐惧,就好像灼热的岩浆泼上了北极冰山。十九的内心实在无法承受这种折磨,面上的血色褪得一gān二净,不禁发出一声凄凉的惨呼,手中钢刀没拿稳,竟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
褚一民见机立刻上前,用手轻轻拍了拍十九肩膀。十九顿觉全身冰凉,鬼气侵入四肢神经,使她动弹不得。
那边郑和与颜政的战斗也已经结束,诸葛淳的墨汁攻击和郑和狂飚式的乱打合在一起,颜政终于不及恢复,被打翻在地,诸葛淳得意扬扬地踏上一只脚。
一瞬间混乱的场面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除了费老,瘫倒在地的又多了十九和颜政。
唯一仍旧站在原地的只有罗中夏,他从刚才就一直没有任何动作,两只眼睛空dòng地望着远处的绿天庵。
“罗中夏,你这个混蛋!”
十九颤抖着身体声嘶力竭地嚷道。颜政躺倒的姿势虽然láng狈,也勉qiáng仰起头,用极少见的严重口气道:“哥们儿,这可就真有点不地道啊……”话没说完,诸葛淳一脚踏过去,迫使他闭上了嘴。
“我是否可以视此为罗朋友你的决定?”褚一民离开十九,抹下面具,满意地垂下袍袖。
“是的。”罗中夏的声音gān瘪无力。
第二十一章 咆哮万里触龙门
“呵呵,能准确判断形势的人才是英雄。”褚一民脸上的皮肤在肌肉的牵动下抖了抖,算是笑过了。
罗中夏此时的面色不比他qiáng多少。这位少年故意不去看被缚的两个人,任凭头顶青莲鸣啾,冷冷说道:“我要你保证他们三个人的安全。”
褚一民弹了弹手指,示意诸葛淳放开颜政,把他们三个摆在山墙根下。然后褚一民走过去,用鬼笔在每个人肩上拍了拍。三缕yīn白的气体飘入囚犯体内,他们的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
“别担心,这只是预防措施。”褚一民看了一眼罗中夏,道:“我保证目前他们不会受到任何肉体的伤害。”
“肉体伤害?那你刚才对他们做了什么?”
“哦,那三缕气息叫做长吉诗囊,是我这李贺鬼笔的jīng华所在,你可知是什么?”
“反正不是好东西。”
褚一民不以为忤,反而朝天稽首,神态恭敬:“罗朋友你该知道,纵观千古,李贺李长吉作诗是最耗心力的,用心至极,冠绝诗史。旁人赋诗,最多不过‘吟安一个字,捻断数jīng须’,而李贺则是燃命焚神,以自己生命赋诗作句。他在生前习惯在坐骑边放一个诗囊,新得了句子就投入囊中,回家整理。他母亲抄检诗囊时曾感慨道:‘是儿要呕出心乃已耳!’
“李贺呕心沥血,才成此诗囊,所以这个浸染了李贺生命的长吉诗囊,天生能够吸吮人心jīng气,在囊中化诗。我刚才各自为他们三个心脏处系了一个长吉诗囊,现在他们就和李贺一样,呕心沥血,一身jīng气慢慢贯注在诗囊之中……”
“你……”罗中夏大惊。
褚一民一摆手:“别着急,这诗囊吸收的速度,我可以控制。只要你在规定时间内出来,并如约退笔,我保证长吉诗囊对他们造不成任何损害。”
罗中夏扫视了一眼,发现十九和颜政失去了神智,各自闭着眼睛,看不见的jīng神开始朝着诗囊汇集。尽管他们还能听到,可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他放弃似的垂下了肩膀,摇了摇头:“好吧……你要我做什么?”
褚一民一指远处夜幕下的建筑轮廓:“那里就是绿天庵,罗朋友你是否知道?”
“知道,怀素故居,退笔冢就在那里。”
褚一民摇了摇头:“所以说若不跟我们合作,罗朋友你今世怎样也不可能得到灵与肉的解脱。世人的迷茫总会使真实偏向。”
罗中夏心中着急,他却还在卖着关子。褚一民继续操着翻译腔儿道:“世人都以为绿天庵就是怀素故居,却不知道真正的绿天庵,早就已经毁于战火,在历史的长河中消逝。退笔冢也已经早不存在。”
罗中夏听了脑子一嗡,心中大乱,难道说自己这一趟又白来了不成。
“现在的绿天庵,不过是后人重修以资纪念,与真正的绿天庵并无半点瓜葛。”褚一民顿了一顿,遥空一指,“罗朋友你需要关注的,是武殿之前的四条龙。”
所有人都朝武殿看去。大雄宝殿已经被郑和毁掉,那建筑倒看得清楚。殿前有青石柱四根,柱上都蟠着浮雕石龙。奇特的是,武殿建筑颜色灰暗,石柱表面也剥落不堪,柱础与柱头的云纹做工粗糙,而这四条石龙却jīng致无比。一条条体形矫健,鳞片龙须无不纤微毕现,龙头摆动,做腾云之势,极为夺目——和整个武殿的风格显得格格不入,就好像那龙不是雕出来,而是飞来的一样。
“大家历来以为这四条石龙是修建高山寺的时候所雕,可惜他们都错了。这龙的名字,叫做蕉龙,与怀素渊源极深,只是不为人知罢了。”
“什么渊源?”罗中夏急躁地追问。
“据说怀素临终前曾经遭遇大险,于是以指蘸墨,凝聚毕生功力写下四个草书的龙字,把退笔冢封印起来。这些狂草龙字变成石龙留在东山之上,一直守护着那里。后人若要进入退笔冢,就必须使蕉龙复生游动,才能现出退笔冢的所在。本来今晚我们打算自己动手,没想到罗朋友你会出现。你身上有点睛笔,画龙点睛,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这一定是上天的指引。”
罗中夏忽然觉得肩上很沉,他讨厌承担责任。
“而进入的办法,就着落在这块石碑上。”褚一民的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块古碑,碑身粗砺,剥落严重,上面的凹字龙飞凤舞,罗中夏几乎认不得几个。不过碑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灵气,罗中夏在笔灵世界浸染久了,已经能注意到这些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