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倘若那笔的主人换了任何别人,只怕我会因此愧疚而死。而当我发现竟然是苑苑的时候,那种愧疚便化成了qiáng烈的思念,让我的意志反而更坚定。越痛苦,越愧疚,就越坚定。我想见到她,好好说一句对不起。」
「你早就应该说这句话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dòng外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十九的痛苦呻吟。
第十三章 高阳小饮真琐琐
〔——出自《全唐诗》一百七十五卷·李白〈鲁郡尧祠送窦明府薄华还西京〉〕
高阳dòng其实距离云阁崖并不甚远,从云阁崖转下来,再拐一个弯约略再走几步即到。罗中夏被秦宜从云阁崖带出去一段距离,反倒要花些时间才能走回来。
「你爷爷是怎么被困在高阳dòng里的?」罗中夏在路上问小榕。说实话,他对于韦势然的被困仍旧不大相信,那头老狐狸计算jīng明,怎会这么容易被困住?他又能被谁困住?
小榕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爷爷说南明山的最大秘密就隐藏在高阳dòng中,他决定自己去探探。」
「南明山最大的秘密?莫非他指的就是管城七侯?」罗中夏想不到还有什么比管城七侯更能吸引韦势然的东西。可诸葛一辉在介绍南明山各处景点的时候,只说高阳dòng是三处摩崖石刻其中的一处,无论葛洪还是米芾都未在此留下什么印记,所以根本没当作重点,焦点都聚集在了云阁崖。
可韦势然却偏偏对这一处有了兴趣。
小榕摇了摇头:「高阳dòng里有什么,爷爷并没提及,他只说dòng内虚实不明,贸然进入风险太大,所以不让我和熔羽哥跟着。」
「看来他是打算瞒着你们吧?」
「爷爷不会这么做的,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哼,谁知道呢……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出事的?」
「我对爷爷有心灵感应,如果他出事的话,我会立刻感应到的。他进dòng以后不久,我就感觉到有异常情况,有巨大的危机降临,但我一个人没法进入高阳dòng内,所以只好来找人帮忙——目前爷爷仍旧在dòng里,危机不曾解除,但至少他还活着。」
「这个时间倒蹊跷,韦势然他专门挑选我们来到南明山的时候决意去闯高阳dòng……」罗中夏沉吟起来,他虽然莽撞,却也不傻,总觉得这件事不是如小榕说的那么简单。倘若他知道此时其他人在云阁崖遭到了「他们」的袭击,恐怕会更加生疑。
小榕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辩解,只是轻轻叹息一声,继续朝前走去。
不多时,两人已经来到了高阳dòng口。此时不知人为还是自然所化,高阳dòng前雾气昭昭,四周山势模糊不清,一条下行的蜿蜒石阶隐没在白雾之中,不知通向何方。此时一个赏山的游客也没有,想来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山雾吓到,匆匆离去了吧。
罗中夏走到近处,仰起头来,才明白这高阳dòng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阳dòng名字叫做dòng,实际上只是山崖边缘的一道空隙,这空隙边缘又直又利,锋开剑收,像是有一柄神斧自天而降,硬生生在山体上劈开一道裂缝来。一尊嶙峋突兀的巉岩似是凭空飞来,牢牢架在裂隙两翼之上,构成一个似dòng非dòng的空隙。
在高阳dòng前下首崖壁上刻有《高阳纪事》上书:「大宋绍兴甲子丙寅岁,洪水自溪bào涨,约高八丈,人多避于楼屋,误死者不可胜计,因纪于石,以告后来。」还有一处题壁写着:「中华民国廿五年始,建兵役制度翌年,抗倭战纪会八年六月,传经奉命接主温台处役政,驻节南明山两年有四月共征调三郡子弟十二万二千八百八十三名参战,瓜代期届爰寿诸石以志民劳,陆军中将温处师营区司令朱传经。」
两处题记,前者哀痛,后者慷慨,都别有一番气势。
罗中夏对水利与军事不感兴趣,他疑惑地朝里走了几步,发现这高阳dòng极浅,一直到dòngxué尽头也不过二十多米而已,两侧亦宽不过三米,放眼望去,dòng内情形一目了然——青森森的dòng壁上除了刻着一些古人真迹题字之外,休说暗道藏dòng,就连道石缝都没有。
罗中夏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小榕,小榕面无表情地走入高阳dòng中,把手掌贴在dòng壁之上,细细抚摩,也不知是石壁还是她的小手更冷些。过不多时,小榕缓缓把手掌撤下来:「爷爷就在这里。」
「哪里?」
罗中夏东张西望,这种狭窄的小地方,不要说是韦势然与管城七侯,就连一只吉娃娃都藏不住。而且无论是点睛还是青莲,在这里都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浑然不把这里当回事。
罗中夏忽然想到小榕刚才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我一个人没法进入高阳dòng内。」为啥她一个人就进不去?现在她不是已经在高阳dòng内了吗?
仿佛听到了罗中夏心中的疑问,小榕开口道:「眼前的这个高阳dòng,只是个表像而已。真正的里dòng,只有参透了dòng中玄机才能开启。」
「你都参不透,何况是我!」罗中夏心想。拯救韦势然这件事上,他并不积极,只是不想伤了小榕的心。眼下有心救人、无计可施的境地,其实是他所乐见的。他见小榕还在思索,便带着一丝欣慰扫视dòng壁,背着手一条条石刻看过来。
这些石刻多是历代历朝当地官员所留,诸如括苍太守某某、提点两浙某某、处州守备某某之类,无甚名气,比起云阁崖的葛洪与米芾来说,身份地位不啻天壤之别。倘若管城七侯出自这里,那笔冢主人可真是失心疯了。
他信步浏览,忽然在dòng内的北壁看到一行题记。这块题记以楷书所写,加上刻得jīng致,保养得又好,字迹留得清清楚楚,就连罗中夏都看得懂。
「沈括、王子京、huáng颜、李之仪熙宁六年十二月十二日游。」
「唉,看来古人也好到处乱写到此一游啊。」罗中夏一眼扫过去,觉得没什么实质内容,有些失望。可他读罢以后,心中突地一跳,觉得有几分熟悉,连忙转回头去重读了一遍。
「沈括?」
罗中夏才注意到这个名字。沈括的大名,他自然是知道的,中国科技史上的名人,古代著名科学家。想不到在这小小的高阳dòng内,居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这让罗中夏颇有些感动。
「小榕你看,连沈括都在这题字耶。」
小榕经他提醒,猛地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闪起欣喜的光亮。
「沈括,沈括……对啊!我竟把他给忘了!」小榕走到题壁前,凝视着上面的每一个汉字,「你还记得沈括写过什么吗?」
「《梦溪笔谈》啊。」这点常识罗中夏还算知道。
「《梦溪笔谈》的序你还记得吗?」
「……我从来没背过。」
小榕摩挲着石刻凹凸,自顾轻声吟道:「予退处林下,深居绝过从。思平日与客言者,时纪事于笔,则若有所晤言,萧然移日,所与谈者,唯笔砚而已,谓之《笔谈》。」
「所与谈者,唯笔砚而已。」小榕又重复了一遍,用眼神示意罗中夏:「你的青莲笔呢?」罗中夏「嗯」了一声,心意转动,青莲应声而出,化成毛笔模样悬浮在dòng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