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政认认真真说道。罗中夏心乱如麻,与小榕种种回忆再度涌上心头。
他捏着素笺,胸中的异动却越来越大,他如今身上史无前例地寄着两管笔灵,在胸中互相抵牾,实在不知吉凶如何。心情苦闷,笔灵冲突,两下jiāo汇一处,加倍难耐,再加之刚刚一场大战,罗中夏终于支持不住。他双目一阖,身子沉沉倒下,素笺飘然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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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临歧惆怅若为分[ TOP ]
[更新时间] 2008-12-29 09:10:09 [字数] 4131
尾声临歧惆怅若为分
罗中夏做了许多奇怪的梦,每一个梦都五彩缤纷、庞杂纷乱,自己好像身陷于斑斓的蜘蛛网中,神思咝咝地随着无数文字与色彩飞速切换,令他目不暇接,以至尚不及细细思忖,思绪已然被牵扯着忽而攀缘高峰,忽而挟带着风声与雷霆跌落深不可测的山谷。
一切终于都回复寂然,他慢慢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丝和熙温暖的午后阳光,然后是颜政。
“哟。”颜政把手里的报纸放下,冲他挥了挥手。
他的脑袋还是有些迷茫,不得不缓慢地从左转到右,从右转到左,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间处置室的临时硬chuáng上,远处的氧气瓶上印着大大的“市三院”几个字。
“Welcometotherealworld.”颜政模仿着《黑客帝国》里莫菲斯的腔调说,语带戏谑。他们转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了这里。
罗中夏终于想起来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只是四肢有些酸疼,别的倒没什么大碍。他挣扎着从chuáng上坐起来,指尖无意中触到了枕边的那张素笺,他拿起来一看,上面是五行娟秀楷字:
不如铲却退笔冢,
酒花chūn满荼綍青。
手辞万众洒然去,
青莲拥蜕秋蝉轻。
君自珍重——榕字
这诗看起来似是个退笔的法子,却写得含含糊糊。他看到末尾“榕字”,心里没来由地又是一阵郁闷,赶紧抓起素笺放回口袋里,转头问颜政:“他们呢?”
颜政指了指门口:“隔壁,曾老师的心*比较严重,已经在办住院手续了。彼得师父和二柱子倒都没什么大事,正陪着她呢。”
“你怎么样?”
颜政竖起一个指头,神情轻松地回答:“已经没事了。我算过,红光灌满一个指头大约要花五个小时,可惜逆转时间的规律不好掌握,不敢在别人身上试。我冒险给自己戳了戳,运气还好,总算恢复到昨天晚上的状态了。”
罗中夏点了点头,画眉笔严格来说不算恢复系,它只是能让物体的状态恢复到一个特定的时间,不能随便乱用。
接着颜政约略把后来的事说了说:原来欧子龙走后,二柱子和彼得和尚相继醒转过来,他们用能力避开工作人员离开法源寺,把曾桂芬、颜政和罗中夏送到了三院。
“那,那位死者呢?”罗中夏一提此事,心中一沉。他生平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如此真切地死在自己面前,而他的遗物如今就在自己体内。
“我们没顾上,也许现在尸体已经被人发现了吧。”颜政说到这里,语气也转为低沉,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驾驶证:“我把他的身份证留给警察,把驾驶证拿来了。他因笔灵灵笔而死,我想作个凭吊也好。”
罗中夏接过驾驶证,上面的照片是个普通男性,才26岁,名字叫做房斌。他不由叹道:“因笔灵而死呵……不知他生前是否也如我一样,欲避不及,以致横遭这样的劫难啊。都说笔灵是宝,也不知宝在什么地方。”
颜政知道他对于笔灵一事始终存有芥蒂,也不好再去刺激他。恰好这时小护士风风火火跑进处置室,一拍颜政肩膀,“嗨!你朋友醒了?”
“对,我请了好多公主和护士来吻他,这才醒。”
小护士举起粉拳砸了颜政一下,“去,还是油腔滑调!你这家伙,昨天忽然把我甩开跑出去,早上又带着一群奇怪的人来急诊,你到底是gān什么的啊?黑社会?”她的话如同连珠pào一样噼里啪啦,颜政赶紧拦住她的话头,“那边都弄好了?”
“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的,已经办妥了,病人也已经分到chuáng位。我带你去看看啊。”
于是颜政和罗中夏跟着小护士走进一间病房。躺在病chuáng上的曾桂芬面色苍白,眼神却不失坚韧。在她身旁的彼得和尚身上缠着绷带,眼镜碎了一边,看上去颇为láng狈;二柱子倒是皮糙肉厚,只是下巴上贴了几块创可贴。
“曾老师,你身体怎么样了?”罗中夏快步走近病chuáng,轻声问候。这三个韦家的人为了自己曾经不惜生死,这让他感动莫明,不由多了几分亲热。
曾桂芬神色不太好,但声线依然清晰,“年纪大了就是这样,没什么。倒是罗先生你,现在感觉如何?”
罗中夏知道她问的是胸中那两支笔灵的事,迟疑了一下,按胸答道:“目前还没什么异状。”他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如果一个人植入两支笔灵,会怎样?”
“会变成红蓝铅笔吧。”彼得和尚在一旁半是调侃半是严肃地说,曾桂芬点了点他的手背,示意他别瞎说,然后转向罗中夏歉然道:
“按道理说,一人一种才性,也应该只合一支笔灵。这一人二笔,或许古代有先例,不过我确实是闻所未闻。究竟有害抑或有益,委实不知。”
也就是说自己如今吉凶未卜……罗中夏悲观地想。
颜政在一旁忽然插嘴问道:“他这一支新的,却是什么笔?”
“点睛笔。”
“点睛?画龙点睛的那个点睛?”
曾桂芬点点头:“这笔乃是炼自南梁的丹青妙手张僧繇,我想画龙点睛的故事你们都听过。”颜政拍了拍罗中夏的肩膀,笑道:“你这小子还真幸运,又是李白,又是张僧繇,可称得上是诗画双绝了。”
罗中夏苦笑一声,这哪里能够称上幸运。他从兜里掏出小榕给他的那张素笺递给曾桂芬,曾桂芬接过素笺一看,抬头问道:“这是什么?”
“小榕……呃……就是韦势然的孙女给我的,说其中是退笔的法子。”
韦家的三个人对视了一眼,看来罗中夏仍旧没打算接受笔灵的现实。彼得和尚首先接过素笺看了一番,拍了拍光头:“依此诗意,倒也能品出些味道,只是这信出自韦势然,实在教人难以相信……”
罗中夏上前一步,坚定地说:“无论如何,我得试一试,这是目前我唯一的希望。”
曾桂芬注视罗中夏双目,见他态度坚决,徐徐叹道:“也罢,罗先生你本非笔冢中人,又无此意,若能及早脱身,也是桩好事。”
罗中夏感激地看了曾老太太一眼,颜政靠在门口,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曾桂芬又从彼得和尚手里拿过素笺,皱着眉头沉思。彼得和尚扶了扶碎掉一半的眼镜,开口道:
“此诗看起来是集句,我想推敲诗意没什么用处,重点应着落在‘退笔冢’三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