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注一:北欧民众素来崇信索尔,致意行礼多以手作锤状,意表福寿安康,如罗马教士划十字一般,斯图鲁松确有其人,写下《后埃达》一书,是保有北欧神话的最原始史料。
注二:《太阳兄弟之歌》系圣方济本人亲自所写,历来为圣方济会的圣歌。此译本据自朱绩崧所译。
注三:圣方济会崇尚清俭朴素,圣多明我会主张不避贫富。两下主张相悖,终中世纪数百年争执不休。两派之间的污衣净衣之辩,亦是确有其事,非是作者袭金氏之旧路凭空杜撰。』
第十章 夜定行人过纛牌
不知过了多久,赛戈莱纳骤然被一阵冰水兜头泼醒,发觉自己被几条麻绳牢牢缚住,周围几条大汉横眉立目,个个面色yīn沉。他环顾四周,看到自己在一处船舱底部,光线昏暗,旁边只有一盏如豆油灯,不时随船体颠簸微微颤动。赛戈莱纳试着提了提气,发觉内力犹在,只是仍旧无法汇聚,郁结在十二宫各处难以行散,手掌与胫骨数处隐隐作痛,那雷神之锤的威力着实不可小觑。
一个大汉推了推他肩膀,大声道:“长官,他醒了。”比约齐随即从黑暗中显现出来,两条浓眉绞结一团,面上青筋根根绽露,显然是动了真怒。他走到赛戈莱纳面前,举起拳头厉声道:“你如今已经在我的手里,快快说出你那同伙的下落,否则有的是苦头吃!”
赛戈莱纳听他言语,知道他们到底没找出埃克,不禁苦笑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不过是与他萍水相逢,并无深jiāo。”比约齐哪里肯信,喝道:“你们昨晚一同生事,今日又结伴登船,事实昭然,还要狡辩!”赛戈莱纳道:“我以天主之名起誓,与此事并无瓜葛。”比约齐道:“你们这些作贼的,有甚么道德信义可言,起誓赌咒只如吃饭放屁一般!”赛戈莱纳道:“倘若我是同谋,早便逃走,何苦留在船上等你来抓?”一人道:“你自然是想逃的,奈何咱们长官铁拳无敌,几招下来就拿住你这小贼。”周围一群人轰地笑起来,比约齐亦是大感得意。赛戈莱纳本想辩称若非真气突然出了岔子,未必不能与之一战,后来转念一想,何必跟他们说这些,索性闭上嘴。那人又道:“这还是长官手下容情,否则一拳下去连你的肚肠都砸得流出来。”赛戈莱纳听这声音有些熟悉,竟是昨天在船上隔壁窃窃私语的其中一个,不由多看了一眼,见到是一个马脸汉子,嘴边两束短髭,一颗黑痣。
比约齐听众人恭维完了,又道:“我已细细询问过船上的水手,傍晚时分有人见那个叫埃克的偷偷钻进你的舱房,半天方才出来,岂不是就在商议盗宝之事?倘若你与他素昧平生,焉能来往如此亲密。”赛戈莱纳听了他的话,心中忽然一惊,登时想到自己下午运功调息尚还无任何异状,之后只吃了埃克带来的一串葡萄,莫不是那葡萄里暗藏了玄机?如此看来,埃克是处心积虑故作亲近,暗地里下了摧折内力的药,好教自己运功不济,反成了吸引看守注意力的替罪羔羊。
他正低头沉思,比约齐却以为这小贼已理屈词穷,jīng神一振,不由喝问道:“那个叫埃克的画师,到底在哪里?是谁指使的你们?”赛戈莱纳兀自想着埃克一言一行,对这些盘问毫不理睬。旁边一大汉嚷道:“长官,不给他些苦头尝尝,这小贼大概是不会说的!”赛戈莱纳抬头去望,却是那个昨天晚上鞭打歌手、被自己一拳轰飞的家伙。
比约齐颌首应允。大汉上来,嘴里嘟囔道:“他奶奶的,昨天你那一拳教老子好生难受,今天俺非得十倍奉还不可。”对着肚子就是一拳捣来。赛戈莱纳小腹受袭,一阵剧痛,而郁结在室女宫内的一团内力骤然受了冲击,竟为之一活。赛戈莱纳心中一动,立刻哈哈大笑道:“好舒服,好舒服,你这拳不疼不痒,只配打打蚊子罢了!”
大汉怒极,连连出拳,狂风骤雨般砸在他胸膛、小腹、四肢、面部各处。赛戈莱纳皮肉虽疼,内力却被这一连串的拳击砸得活转过来,不再死气沉沉地凝结一处,逐渐又有了流动之势。他也不说破,一面挨着打一面暗暗运转起内功来。
比约齐一旁看着,默不作声。他们昨天搜了半夜,把整条船搜了个底朝天,也没见有半点踪迹。如果从这小贼嘴里再撬不出点东西,这一趟护卫便算是栽到家里了,以后怎有颜面出来行走江湖。忽然旁边那马脸汉子喃喃道:“埃克……埃克……这名字怎地如此耳熟。”比约齐道:“据他自己说,来自于佛兰德斯,名字中带一个凡字,谁知真假……”说到这里,他突地截口不言,面露惊诧,嘴唇有些发gān,半晌方道:“莫非……莫非他便是那个魔手画师凡埃克?”
魔手画师凡埃克是欧罗巴的一号怪杰,亦正亦邪。此人画得一手好画,且有以油入画的不传之秘,为各国贵族竞相收藏。凡埃克云游四方,如闲云野鹤,平时极难寻见,却有一个怪癖好,专嗜偷窃,见有甚么上好的东西,便会千方百计盗来,还要留下字条故作风雅,谢失主美意。于是江湖人送了个绰号叫魔手画师,一是赞他丹青神笔;二是说他妙手空空。
比约齐昨晚一见宝物失窃,有些气急,一时竟忘了此节,这时被人提醒方想到了这个典故。比约齐搓了搓手,道:“倘若竟是魔手画师所为,难怪船上寻不见他。听闻他轻功卓绝,或许有办法弃船登岸。只是这人给贝尔格莱德公爵的寿礼都敢动,当真胆量不小!”马脸汉子道:“听说就连法兰西的勃艮良公爵、萨尔茨堡的大领主和条顿骑士团总部都曾被他偷过,贝尔格莱德公爵的名头只怕吓不住这人。”比约齐听了,沉默半晌,方缓缓道:“咱们这一趟护送圣帑,明里都说是解去罗马,去贝尔格莱德为公爵送寿礼的事,就是咱们卫队里也没几人知晓,这凡埃克却是怎么知道的呢?”马脸汉子道:“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那画师既然敢称魔手,想来有他的办法。”
比约齐“嗯”了一声,暗想倘若自己碰到魔手画师,不知赢面能有多大。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木匣道:“这件宝物是分作两半,若非不合在一处便全无用处。好在这一半我是随身保管,那魔手画师还不曾得逞。接下来的几日,诸家弟兄可要打起jīng神来,须臾不可放松警惕。”众人轰然应诺,马脸汉子道:“那魔手画师纵然神机百变,还是不如咱们长官先谋后定。”
听到这一句话,比约齐看了一眼正在被狠揍的赛戈莱纳,心想魔手画师一向诡计多端,这少年怕不真的是毫不知情,又转念一想,他武功古怪,许是与魔手画师有些渊源,还是不可轻放。想到这里,他便出言道:“达尔耶维奇,且先停手。”那叫达尔耶维奇的壮汉这才气喘吁吁地放下拳头,比约齐过去一看,赛戈莱纳已经被揍的遍体鳞伤,惨不忍睹,便说道:“此事牵涉甚广,且到了贝尔格莱德再细细审问,如今权且把他与那黑鬼关在船舱里罢!”他顿了顿,又吩咐道:“给他们拿些药膏来抹一抹,免得到港前就挂了,死无对证。”说罢转身离开了船舱,达尔耶维奇与那马脸汉子也随之出去,船舱里只留下两个看守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