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穆尔事先已用言语bī住前辈高手,于是只有年轻一代才好下场。这次赌斗gān系重大,倘若输了手,老公爵的独子便要去安条克作人质,这贝尔格莱德的安危就不好说了。年轻高手们虽跃跃欲试,考虑到这层利害,都不敢轻易造次。
阿穆尔说道:“既是赌斗,便该有个规矩。你们若是来车轮战,只怕任谁也受不了。不如以三战为限,只要艾曼达输掉一场,就算你们胜。”他这话说得貌似让给了对手一个大便宜,骨子里却蔑视的紧,明摆了说欧罗巴的习武之人不济事。
亚诺什听得心头大怒,正欲上前,却被卡皮斯特拉诺按住肩膀。卡皮斯特拉诺道:“少爷莫冲动,那奥斯曼使者胸有成竹,显然早有成算。这个阿拉伯舞姬绝非俗手,你不知虚实贸然下场,万一有甚么闪失,岂不伤了你父亲的威名。”亚诺什道:“敌人到贝尔格莱德挑衅,我父亲年事已高,我这作儿子的不服其劳,只等别人相助,传出去更教人讪笑。”卡皮斯特拉诺还是那一副苦容道:“少爷不必如此心急,且先派别人去探一下深浅,你再去不迟。”亚诺什素知这位托钵僧人足智多谋,jīng于计算,一切以实利出发,从不掺以情感,便勉qiáng按捺住心情。
这时一人高叫道:“就让我来会会这异教的女人!”众人俱四下张望,看究竟是谁拔得这一头筹,却见一个年轻骑士从厅外大步迈进来。这人二十出头,深目高鼻,体格十分健硕,白底罩衫上画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偏十字。
这人走到厅中,略使一礼,大声道:“我乃是来自马林堡的条顿骑士团骑士约翰荣金根,恳请贝尔格莱德公爵准许我与她决斗。”他意大利语不够纯熟,带着普鲁士口音。老公爵略有惊讶,转头去望条顿骑士团的副团长康拉德。康拉德面露苦笑,微微点头,算是应允了。这约翰荣金根是他带来参与寿宴的,虽在骑士团内等级不高,身份却非同一般,根本是个听调不听宣的主儿。
荣金根把腰间拔出一把亮可鉴眉的阔剑,对艾曼达喝道:“兀那妇人,今日有我条顿武士在此,你还敢造次,当真胆子不小。”艾曼达葱指勾连,换了个扭臀的诱惑姿势,浅浅媚笑道:“听阁下姓名,莫非与条顿大团长有甚么关系?”
荣金根没料到一个阿拉伯舞姬竟还知道这些,先自楞了楞,大声道:“不错!前代大团长普拉顿荣金根便是我父亲!!”
他幼年失牯,父亲普拉顿荣金根早在耶历一千四百一十年便战死在坦能堡。那一战条顿骑士团被波兰-立陶宛联军打的大败亏输,从此局势每况愈下,内外jiāo困。荣金根立志继承父志,复兴骑士团,这一次公爵寿宴,他便缠着康拉德,要来结识江湖人士。
适才荣金根一见奥斯曼人公然挑衅,却无人应合,便存了心思,觉得这是个扬名立万的大好良机。倘若打败那阿拉伯舞姬,江湖称誉自不消说,还能让贝尔格莱德欠下大大一个人情,于日后复兴骑士团大有帮助。
艾曼达道:“小女子虽远在中亚,却也听过荣金根大团长的威名,据说他家传的条顿骑枪法,挑翻整个普鲁士也寻不找一个对手。”荣金根顿觉面上有光,得意道:“这里场地狭窄,耍不起条顿骑枪,教你见识一下立窝尼亚剑法,也是好的。”
寒暄既毕,荣金根一摆阔剑,叫道:“我曾发下骑士誓言,不对女子儿童出手,你先进招罢!”艾曼达娇笑道:“那奴家便不客气了。”话音刚落,她倩影一晃,已欺近了荣金根面门。荣金根顿觉一阵馨香扑鼻,慌忙朝后退去,手里阔剑使了一招“堡门自闭”,反封回来。艾曼达咯咯脆笑,[uu158小说网·www.uu158.com]一对脚系铜铃的细足在敌人周围飞速旋转,如舞圆旋,铃声霎时间四面皆响,让荣金根无所适从,只得紧守门户。
条顿骑士团当年攻下普鲁士,与立窝尼亚的宝剑骑士团合兵一处,马战用枪,步战用剑,从此条顿骑枪法与立窝尼亚剑法便成了骑士团两大武功。立窝尼亚地处蛮荒,剑法走的是狠戾凶bào一路,尽是割喉、剜心、切腹、刺眼的残酷招数。荣金根有心要在众人面前立名,不敢使出太狠毒的杀手,剑上威力顿减。
艾曼达还是不停旋转,手上圆镯不知甚么质地,与荣金根的阔剑屡屡相磕,发出金石脆响。荣金根与她过了数十招,却连裙边都摸不到,耳边不住听到叮铛铃声,眼前全是嗖嗖闪过的huáng裙条纹,凸胸耸臀,不由自主随着她的步调转了起来,几十圈下来,不禁头晕脑涨,脚步轻浮。
赛戈莱纳心中一震,认出她所用的分明是斐迪庇第斯缩地步法,回想隐者曾提及艾曼达接替了凯瑟琳在塔罗血盟中的“月亮之位”,她与那可怕的隐者果然有勾结。如此算来,她与自己可真是有新仇旧恨了。
这时忽听荣金根大吼一声,双手高高举起阔剑,作势要劈。这本是立窝尼亚剑法中的第五式,名叫“力劈金牛”,双手握剑自上而下猛然劈来,就连huáng牛也能一裂为二。条顿阔剑质地极重,他猛然举高,重心上移,加之本来头就晕得利害,这一下子双脚立时踉跄起来,左右摇摆了几步,竟站立不住,重重摔倒在地上。
有几个仆役急忙过去搀扶,还未及碰触到,他突地身子蜷缩,从口中呕出许多huáng绿液体来,显然是晕得不轻,无力再战。三名教授这一次倒不再争论,一致说道:“这一场,是艾曼达小姐获胜。”
艾曼达未动一指,便打败了条顿骑士团的高手,全场一片哗然。他们虽知这女人绝不简单,但却没料到荣金根好歹也是青年一代中的佼佼者,竟败的如此之惨。副团长康拉德面如死灰,手里葡萄酒杯几乎端不住,这一次条顿骑士团可栽的不轻,对他们的窘境可谓是雪上加霜,心中不禁埋怨荣金根何苦趟这一回的浑水。普罗文扎诺心想,刚才那女人莫非是扮猪吃老虎,故意躲不过自己那一掷?他面上却不动声色。
阿穆尔见到贝尔格莱德的人个个神色严峻,大为得意,搀起艾曼达的玉臂道:“承蒙诸位相让,侥幸胜得第一场。欧罗巴敬重女性的礼节,我等真是钦佩不已。”艾曼达脸上却无喜无怒,还是那一副浅浅的妩媚笑容,气不涌出,面不更色。
众人听了阿穆尔语带讥讽,心中俱是大怒,气势却不及刚才。见到阿拉伯舞姬的jīng妙功夫,许多跃跃欲试的人便打起了退堂鼓,就是自信手段了得的青年侠客,亦要三思,不敢轻易下场。阿穆尔道:“那么下一位是谁,请快快上前罢。”
罗慕路斯在普罗文扎诺身后犹豫再三,躬身去问老师:“我欲出战,您看如何。”普罗文扎诺不置可否,忽听到对面的加布里埃拉嬷嬷朗声道:“老身推举一人,可以与这位舞姬斗上一斗。”罗慕路斯与赛戈莱纳俱是一惊,他们都以为这位老嬷嬷要推荐自己。罗慕路斯一路上护送贝居因会,颇得嬷嬷赏识,在此危难之时嬷嬷想到自己,倒也顺理成章,比自己老师推举更为合适;赛戈莱纳也是一般心思,自己修习双蛇箴言的事情,只有嬷嬷知道,前去救场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