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胡子说得轻描淡写,赛戈莱纳却深知那一役给卡皮斯特拉诺造成多大的创伤,那一道伤疤历历在目,让那位智者至今未走出yīn影。蓝胡子道:“这个臭苦修士武功低微,背景却不小,后来竟然引来了教廷的一位福音使者,这伪君子道貌岸然,手底却硬得很,我实在打不过他的约翰福音。接下来的事情你该都知道了吧?”
赛戈莱纳哪里知道,可若是不接口便会露出破绽,只得硬着头皮猜测道:“自然是凯瑟琳和血盟之人赴援,为你布下这个天láng星阵。”蓝胡子点点头:“正是如此。凯瑟琳布下这个阵势,阻住了那位福音使者——不过可别指望我会承你们血盟的情,那时候正是我那药方炼制的关键时刻,你们出手,无非也只是为了那方子罢了。”赛戈莱纳想到那剑头魔草根下的无数gān尸,心想只是为了布这么一个阵势,倒让这许多生灵荼毒。
蓝胡子又道:“那福音使者退去以后,我的药方也差不多炼成了,便先给卡娅服食了一粒。卡娅的病情居然有了好转,我大喜过望,也不再跟你们血盟多加计较,直接把炼成的药物给了他们。不料数月之后,卡娅性情大变,状如死人,一直到现在。想来那药方里还有未尽周全之处,我只盼能多捉些女人来试验,把那方子再作改良,好教卡娅苏醒过来。”说到后来,他声音渐哑,满是哀伤,浑不似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赛戈莱纳在一旁默然而立,那位女子浑身僵硬如石,想来是毒素入骨,五脏六腑彻底石化,显然是已死去多时,纵然是希波克拉底复生,也回天乏术。这蓝胡子一代名医,一涉到自己深爱之人身上,却如此糊涂,真是叫人可悲可叹。
蓝胡子说完这一番话,瞪着赛戈莱纳道:“我的故事,已经全数告诉了你。你来说说,凯瑟琳派你过来,到底所谓何事?”赛戈莱纳心思敏捷,此时已经有了计较,于是不慌不忙说道:“贝尔格莱德大公卢斯维科·匈雅提,您可听过此人?”蓝胡子眉毛略微一挑:“那顽石老公爵?自然听过。”
赛戈莱纳道:“那位老公爵前几年,也罹患了美杜莎之泣,身体日渐衰弱。你也知道,公爵大人是整个东欧山岳之镇,他若一死,势必动摇我圣教根基,让土耳其人乘虚而入。是以贝尔格莱德人心急如焚,四处遍访名医,可惜是针石罔效。”蓝胡子道:“凯瑟琳想让我去救这老头?”
赛戈莱纳道:“也是也不是。”蓝胡子诧异道:“怎么讲?”赛戈莱纳道:“尊驾也知道,那炼金药方并不完美,血盟用起来也有不足之处。究其原因,还是尊驾的药方,缺少用人体验证之故。”蓝胡子点头道:“这美杜莎之泣的病理成因,至今仍是个谜。莫说治愈,就是如何得病,也没人知道。我捉来那些女子,身体虽是新鲜健康,只是她们没有患上美杜莎之泣,参考价值有限。天下虽大,我又能去哪里寻来许多患者来验证药方。”赛戈莱纳见他已逐渐被自己牵引,便乘机道:“所以既然贝尔格莱德大公也得了此病,正是天赐良机。只要尊驾假治病之名,前往贝尔格莱德去验证药方,良加改善,相信必有所得。”
蓝胡子冷笑道:“嘿,你们血盟对药方不满,可以直说,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那贝尔格莱德是军事重镇,高手云集,听说那臭苦修士卡皮斯特拉诺在那里还是个军师。我若去了,休说治病,只怕还未进城就被打杀了。”赛戈莱纳笑道:“这便是凯瑟琳为何派我来的缘故了——尊驾有所不知,这一次我此来,名义上正是贝尔格莱德的委托。卡皮斯特拉诺虽然与您有血海深仇,但老公爵病情最大,他哪里敢有分毫造次。您在城中的安全,是万无一失。”
蓝胡子奇道:“你年纪轻轻,何德何能竟蒙他们如此信任?”赛戈莱纳一晃木杖:“我乃是托钵僧团中人,亦是马太福音的弟子。所以贝居因会与教廷才各自遣人,随我一同上山。”蓝胡子听罢不禁笑道:“一个血盟弟子,居然自称作福音传人,未免有些荒谬。”
他话音刚落,右臂突然伸出,疾点赛戈莱纳的左肩。赛戈莱纳肩膀微动,双掌一合,施展出马太福音与之周旋。蓝胡子的功力果然是深不可测,虽非武学正统,却独辟蹊径。他jīng通医道,所以这识宫打宫的手段便极为jīng准,招招不离十二宫要害,让人防不胜防。赛戈莱纳意守中一,双掌飞舞,摆出个只守不攻的架势。马太福音沉稳厚重,他抱定了十成守势,一时间蓝胡子也奈何不了他。
两人过了十余招,蓝胡子忽然跳开圈外道:“不打了,不打了。你小子果然有些门道儿。”赛戈莱纳知道他是来试探自己真假,只是微微一笑,站在原地,只觉背心已被冷汗溻透——他既要说动这bào戾难测的蓝胡子下山治病,又得编圆自己与血盟的关系,还得救下其他三人的性命,仓促间编出这一套话,难度之大,实在是出世以来的头一遭。绕是赛戈莱纳计谋百变,背心也是汗水涔涔。
蓝胡子试出赛戈莱纳确实用的是正宗的马太福音,便又多信了几成。他一心想要治卡娅的病,便催促道:“既然如此,你我快快下山去贝尔格莱德。”赛戈莱纳道:“不若尊驾先去解了我那三位同伴的毒,然后我以教士身份,为你与卡娅作了祝福,再一并去贝尔格莱德,岂不更好?”蓝胡子一生夙愿就是与卡娅合法成婚,此时听到赛戈莱纳主动提出,喜不自胜。他刚要起身,赛戈莱纳又拦住蓝胡子,叮嘱道:“我那三个同伴,并不知道个中曲折,只道是前来寻访名医。一会儿你可不要说穿,坏了大事。”蓝胡子不耐烦道:“我毒哑他们,不就省事了。”吓得赛戈莱纳连忙道:“这几位都是武学宗师们的爱徒,轻易毁伤,我们的目的便达不到了,不可不可。”蓝胡子性格乖戾,若是平时赛戈莱纳这么多事,他早已发作,可如今为了卡娅,只得忍气吞声,答应不与他们三人生事。
两人回转到小教堂,萝丝玛丽兀自躺在木台上昏迷不醒,身上仍披着婚纱。蓝胡子盯着少女藕白色的手臂与脖颈,啧啧道:“这女子肌肤好生细嫩,若不剖开来看一看,实在可惜。不如只放他们两人回去,这小姑娘让与我罢,说不定对我那药方大有裨益。”他双目放光,望着少女的身体垂涎欲滴,仿佛已经把她开膛破肚,取出肝脾心脏一一玩赏一般。赛戈莱纳吓了一跳,心想这女人是西门福音的爱徒,哪能容你动一个指头,连忙站到萝丝玛丽和蓝胡子之间,肃然道:“这女人是我的亲密爱人,你若碰她,只好先杀了我。”
赛戈莱纳知道蓝胡子这人脾气古怪,又与福音使者有宿怨,倘若说萝丝玛丽是普罗文扎诺的弟子,恐怕蓝胡子不会买账;倒不如以情动之,或能引起这位情爱炽热的怪人的共鸣。果然如其所料,蓝胡子咧开嘴呵呵大笑,拍拍赛戈莱纳道:“你小子,竟能把西门福音的弟子弄上手,血盟里你也算是异数了。”赛戈莱纳讪讪一笑。蓝胡子袖手一拂,拂开她周身数处封闭的宫位。萝丝玛丽突然剧烈咳嗽了一阵,赛戈莱纳凑过去探她的鼻息,不料少女双目陡然睁圆,二话不说,便用手腕上的尖刺朝他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