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唤诚怕哪位老gān部再放pào不好收场,用右手向后拢了一下自己的背头,急忙接过路坦平的话说:“目前,我们面临的困难虽然很多,艰难日子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但是我们相信国家正在采取有效措施,我们也在积极努力,氧化铝供应的不正常情况不可能持续很久,我们一定能够走出困境。今后我们要从根本上消除发展非公有制经济的思想障碍和疑虑,真正把大力发展非公有制经济作为实现工业qiáng省的重要力量,使我省的公有制和非公有制经济谋大发展、求大突破、上新台阶……”
成大业听了陈唤诚的话有些不高兴,说:“我看你老陈就是在护着路坦平,其实他是有问题的。据我了解,路坦平同志存在对儿子约束不严的问题,上级三令五申不准gān部子女经商办企业,如果说路坦平同志支持苗盼雨,啊,就那个苗盼雨,这个……搞天首铝电集团情有可原的话,那么他的儿子办起了公司就有些不太正常吧?儿子路长通在澳大利亚办起了铝电贸易公司,在深圳办起天首铝电货物转运公司,河东省所有铝厂进口的氧化铝都由路长通经手。这样做好不好呢?刚才路坦平同志分析了大形势,可是有一点他没有说明:河东省所有铝厂进口的氧化铝价格偏高,一切都是路长通说了算,路长通如果不赚钱他开公司gān什么?出口铝产品的价格高低是路长通说了算,他难道不赚钱吗?路长通现在完全垄断了河东省的铝行业,他现在手里到底拥有多少资金谁也不清楚,反正都知道他有钱!另一个问题是天首集团究竟与路坦平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难道我们不应该问一问吗?”
陈唤诚并不想替路坦平说什么话,可是在这种场合他也只能这样,他也不计较成大业怎么说他,他笑着没有再说什么,显得很有修养。
路坦平脸色灰暗,有些难堪。文景明和路坦平的关系很好,见成大业这么说就反驳道:“成主席,你怎么不让人说话呢,我看唤诚和坦平两位同志的话很好也很真诚嘛!”
成大业平时最看不惯文景明,现在火气上来了:“路坦平的话你文景明肯定爱听,把你女儿提拔了处长,把你那个犯了错误的儿子调到平州当了副市长,你敢不听他的话?”
文景明气得脸色铁青:“你怎么不讲理啊?”
成大业几乎是在吼:“我不讲理?就让我们看一看文景明同志的儿子文史鉴是个什么样的gān部吧!一九九九年,因工作需要,省委将文史鉴安排为天首市的副市长。原来文史鉴担任省城一家企业的总经理,想gān啥gān啥,谁也不敢违背他的意志,尽管花钱如流水,挥金如撒土,也没有一个职工敢提意见,谁提意见就整谁。后来企业搞垮了,经前任省委副书记呼延雷的手把文史鉴安排到天首市当了副市长,嗬,人家厉害呀,有一个政协主席的老爸撑腰太厉害了,权倾一方,‘一言九鼎’,由特权思想衍生的骄横也在工作中表现出来,一开始就凭自己的好恶处理问题,听不进去gān部群众的正确意见和批评,甚至搞‘一言堂’,查扣举报信件。二○○二年七月,有人举报文史鉴利用职权,非法指使公安机关截扣举报信件,阻挠压制群众检举控告,文史鉴不以为然,文景明也不以为然。人家怕谁?在天首市这个小地方人家有遍布各地的关系网,有上级领导做靠山,根本翻不了船。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中央电视台新闻评论部在天首市采访时发现了文史鉴的问题,并且搞到了揭发材料,上报到河东省纪委,纪委决定对文史鉴立案调查,文景明像热锅上的蚂蚁开始为儿子四处活动……”
文景明看成大业戳到了自己的疼处,愤愤地说:“难道今天要开声讨会和检讨会吗?就让成大业如此撒野?如果是这样我就不奉陪了!”说罢悻悻地拂袖而去。
成大业见文景明不辞而别,更加来劲儿了,把拐杖在地上敲着,有些愤慨地说:“不想听啊?不想听我也要说。调查结果怎么样呢?文史鉴有以下罪状:利用职权向财政和企业领导施加压力,为老婆经商办公司提供资金、承担债务和本人收受钱物共计三百万元。具体操作过程是这样的:二○○二年chūn天,大夏物业总公司为文史鉴老婆担保的三百万元贷款到期,文史鉴无力偿还。儿子有难,父亲焉能坐视不管?六月的一天,文景明将华夏棉纺厂厂长李某叫到家中,提出儿媳所办公司想抽出资金做其他生意,让李某把儿媳的大东方公司买下来。并且对李某说:‘你们厂压锭任务很重,工厂要求走”退二进三“的道路,买下大东方既是”退二进三“,又可以安排一些职工。我儿媳在银行有贷款,你不用出现金,三百万债务你们承担就行了。’李厂长无奈只好答应了,他被迫将三百万元债务转接过来,一招‘瞒天过海’之计,三百万债务没有了,真高明啊!更奇怪的是大东方并没有成为华夏厂的资产,而是卖给了另一个企业,他们白白得了三百万。事发后虽然文史鉴的老婆把三百万吐了出来,难道文史鉴没有责任?文景明没有责任?文史鉴调到平州去当副市长,他的老婆弄了个判三缓四,在家里生孩子。我笑官场像游戏,法律也像游戏……我老成就是不识时务,明摆着的问题解决不了,还用提什么新问题?到底是谁同意把文史鉴调到平州的?河东的问题多了,我也懒得说,饭我也不吃,还是给人民省点儿吧,我老成告辞了!”成大业说罢气呼呼地拄着拐杖要离开会场,岳秀山急忙把他按在座位上。
在座的老gān部听成大业这么一说,又见他中途要离开,一齐把目光注向陈唤诚,把陈唤诚看得有些尴尬。他没有想到今天的座谈会会是这样。因为岳秀山的资格最老,陈唤诚就望了一眼岳秀山,征求他的意见。
岳秀山这个时候说话了:“老同志的话可能直了一点儿,但是也是好心啊!工作是你们gān的,只要gān工作,既会出成绩也会有缺点,老同志有话还是应该让他们说嘛,当然该怎么纠正,该怎么gān还是你们的事啊!你们要相信老同志革命了一辈子,现在绝不可能成为经济发展的绊脚石。”陈唤诚知道岳秀山是在提醒他耐心听下去,要尊重老同志。他微笑着点点头说:“老同志们畅所欲言,我们会认真听取认真对待意见的。”
杨再成这时也提了意见,他说:“咱们河东省的怪事就是多啊,在这里我就不提名吧!有一位领导gān部原来是一个市的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他主持人大常委会的日常工作。有一次赴新疆参观,与新疆一家酒厂达成包销酒的口头协议。回来后,他主持召开人大常委党组会议,确定以人大常委所属经济实体公司的名义经销新疆白酒,并派人赴新疆签订了合同书。合同规定,新疆酒以十元一瓶的出厂价销给他们。那个市的人大常委会为qiáng行推销白酒,做了一系列的动员、部署工作,并亲自参与销酒催款活动。那个主任主持召开人大常委党组会议,提出要把销酒当做大事来抓,要以破釜沉舟的jīng神,完成销酒任务。动员人大常委会所有工作人员参加,并制订销酒措施,分配任务,明确规定:人大常委职工每人一吨,一般gān部每人两吨,科级gān部每人五吨,处级gān部每人十吨,地级gān部每人三十吨,并增派三名人大常委gān部到下属公司专门销酒收款。那个主任还在机关全体gān部职工大会上要求:一定要放下架子,扑下身子,gān出样子。奋力拼搏一个月,打好以销酒收款为中心的实体攻坚战。并进一步动员人大常委会全体工作人员销酒,规定年终评比时把销酒催款任务完成与否作为最重要的条件。那个主任又多次在人大常委全体工作人员大会上动员,提出千斤重担人人挑,人人肩上有指标,要利用经济手段、个人关系、面子加权力,拼命销酒。同时规定,每销一吨酒都有奖励,否则将给予经济处罚。为进一步督促人大常委会机关gān部销酒,人大常委还专门下发文件,把行政销酒作为人大常委会的一项大事来抓,要求全体人员把全部jīng力放在销酒上。那个主任抓住了一切可以销酒的机会,扩大销售额。某年某月某日,市党校的乡镇长、书记培训班学员被人大常委请到宾馆开座谈会,然后宴请。席间,那个主任提起了销酒的事:请大家帮忙,销售一下,算是对人大常委会工作的支持。话虽客气,但要求当场签订合同。部分乡镇长、书记被迫接受,然后由人大常委会下属的公司按合同送酒到乡。在地委党校县处级班学习的各县人大常委会主任也如法pào制地被请到思源宾馆吃饭,并接到了销酒的任务。作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他自然需要‘率先垂范’。他给某县领导写信,要求该县接受十吨白酒,并在一个月内付清酒款。该县被迫接受后,按乡镇大小和经济实力qiáng弱分摊给全县各乡镇,使各乡镇苦不堪言。那个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还忘不了在检查工作时捎带一下。他到一个贫困县检查工作时,一个乡镇勉qiáng答应接受五吨,后来只接受了三吨,遭到严厉批评;陪同的县人大常委会领导也被要求‘支持地区人大常委会的工作’,每人被迫接受两吨。销酒之后,关键就是收款。那个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在人大常委党组会议上qiáng调要齐心共奋,打胜销酒催款战,谁销出去的酒,谁负责要款。此后,人大常委党组要求:除已确定的少数人坚持工作外,其余同志全部下去打收款大仗;下基层要酒款的同志,除在单位报销差旅费外,每天还可以在人大常委会下属公司领取二十元的补助费;人大常委会机关除留一辆车值班外,其余车辆均参加了催要酒款工作。就这样,在主任的领导下,人大常委会下属公司销售了二百吨白酒。全市县区中普遍出现qiáng行推销白酒现象,全市各乡镇的酒款除了摊销到村,直接由村提留支付以外,绝大多数是用乡财政资金,致使工资都无法发放。下边的同志叫苦不迭。人大常委qiáng行推销白酒,给某市所属县区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加重了农民负担和基层财政负担,损害了党和政府的形象,影响十分恶劣。就是这样一个人,后来竟然当了市委副书记、市长、市委书记。不可思议,不可思议,都是体制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