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铁柱看着纸条上的人名和分红数目吓了一跳,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决定以一个共产党员的身份向省纪委写信揭发天首集团煤业公司存在的官股问题,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和肖燕子的大义之举无异是在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于是他用敬佩的目光望着肖燕子说:“燕子,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知道得少比知道得多好,你能够这样大义凛然,我非常敬佩你。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既然知道了煤业公司的内幕,你的危险就存在了,这个事情你永远就当不知道,一旦说出去可能你就没命了。”
肖燕子惊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常态:“牛叔,矿产资源是国家的,现在他们无限度地开采,大把地花钱,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他们什么时候关心过老矿工的生活,我爸爸为红星煤矿奉献了自己的青chūn年华,到现在落了个啥?工资不发,医药费不报销,连最低的生活保障金也不给,我什么也不怕,就想为爸爸出口恶气,我什么也不懂,因此才把这个情况告诉你。我不会乱说,但我也不怕,从开始收藏这个纸条时我就想好了,死就死吧,像我们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只有能够做一点儿正义的事情,死了也值。”
牛铁柱没有想到肖燕子是这样一个心态,看来她虽然是苗得雨的情妇,但骨子里却是恨苗得雨的。苗得雨、凌海天和苗盼雨这些人,没有几个是不被老百姓恨的,别看他们经常上电视、上报纸,可只有个别人说他们好,大多数人都说他们坏。牛铁柱用饱含沧桑的目光看了一眼肖燕子,觉得眼前的形象和过去有些不一样。肖燕子没有再说什么,皱了一下眉头,咬了一下牙,昂着头离开了。她苗条的身影、轻盈的步伐、袒露的后背,看上去活像个jì女,可是这时在牛铁柱眼里她仍然是十年前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纯洁善良,富有爱心……
牛铁柱写完揭发信,本来准备天亮后亲自去找李宜民的,因为长时间没有联系,他已经没有李宜民的电话号码了。窗外天色还有些昏暗,牛铁柱一夜未眠有些疲倦,他准备稍微休息一下再去省委见李宜民。这时客厅的电话突然响了,他一接是孔矿长低低的声音:“牛师傅,你赶快来矿上吧,出事故了!”
虽然孔矿长的声音不高,可是牛铁柱听得非常清楚,他质问道:“出了什么事故?”
“这个……这个……苗总不让说,只说赶紧让你来抢险,说你是老矿工经验丰富,已经派人派车接你去了……”
“我估计是瓦斯爆炸……”
“我觉得可能也是。”
“瓦斯检测系统已经失灵一个月了,他们就是不修,现在到底出事故了吧,伤亡大不大?”
“这个现在还不清楚,车只怕快到了,你在楼下等着吧。”
“好,好!”挂了电话,牛铁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有些焦躁,有些愤怒。平时苗得雨根本不顾矿工的死活,只是一味追求产量,现在到底出事故了,他现在还估计不透到底会有多少矿工兄弟无辜丧命……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应该揭发天首集团存在的问题。但是此时此刻救人又是最要紧的,为了不误揭发信的事情,他想到了对门的好朋友马桩子,他掏出信在信封上写了“请桩子兄亲手jiāo给李宜民书记”几个字,然后拿着信走出家门,见马桩子家还没有开门,就把信从门下边塞了进去,要离开时,他又怕马桩子不能及时发现信件误事,就敲了几下门,听见马桩子在里边说话了,他才匆匆忙忙下楼。
走在楼梯上,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现在他的脑海中,上次煤矿出了一个小事故,有一个矿工曾经因为瓦斯检测器不能及时修复的问题骂过苗得雨,结果偏偏那个矿工就死了,有人说是塌方砸死的,有人说是被人在井下谋杀后制造的事故现场。那么他曾经到天首市煤炭局反映过红星煤矿存在的问题,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呢?他对矿山的黑恶势力也多少了解一点儿,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他现在脑子里所考虑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揭发信必须及时送到李宜民手里,另一件就是赶快到矿上去抢险,对于自己的安危他已经不能考虑那么多了。
到了楼下,矿上的车已经等着他,接他的人心急火燎地催促他上车,他并没有多想就上了车,然后车子向煤矿方向狂奔。车到凤凰山的半道上,牛铁柱不知道怎么就产生了幻觉:有人从后边突然用绳子勒住了牛铁柱的脖子,他喊不出声,渐渐地昏过去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了,没有留下一句话,没有和一个亲人朋友道一声别……可是他定睛一看,接他的人并没有任何动作,他才放心了,这时候他想到的是赶快到矿上去抢救工友。
摆蕴菲对牛铁柱的死一直持怀疑态度,但是从牛铁柱的老婆那里又了解不出一点儿有价值的情况。牛铁柱的老婆只知道牛铁柱死前曾写过一封揭发信,说是给李宜民书记的,但是信现在在哪里她并不知道,并且肯定牛铁柱是矿难之后死的,因为发生矿难的时候他还在家里。李宜民说的那个打电话的人也始终没有露面。摆蕴菲觉得牛铁柱直接给李宜民写信,反映的问题肯定很重要。可是现在她又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揭发信和那个给李宜民打过电话的人,于是她决定再到火葬场去了解一下情况。
到了火葬场,遇难矿工的尸体仍然没有火化完毕,她直接找到火葬场的场长,了解当时为什么牛铁柱的尸体会第一个火化,是不是有人打了招呼。火葬场场长说:“摆局长,各行各业都有说道哩。”
“有什么说道?”
“你听说过烧香拜佛的第一炷香吗?”
“听说过,但是我从来就不相信那一套。”
“这火葬场现在也讲究第一炉啊,第一炉好,人们都争第一炉呢。不然牛铁柱是争不到第一炉的,有人已经给我们送了两千块钱要争第一炉,刘颂明书记亲自打的电话,理由是牛铁柱是省劳动模范,在处理后事上要给予特殊照顾,最好让他占住第一炉。因此在火化的时候火葬场就把牛铁柱排在了第一号,我们只好把别人送的钱退了,在天首市谁敢不听刘书记的?”
“怎么,就连你们火葬场也存在不正之风?”
火葬场场长很不好意思地说:“现在哪里都一样啊。”
“唉……”摆蕴菲也不想再说什么,扭头走了。
摆蕴菲通过牛铁柱火化的事,已经明白刘颂明和天首集团有密切的关系,甚至可能与这次矿难事故也有关系,现在的领导gān部有人在煤矿上入股,还有人入gān股,那么刘颂明会不会在天首集团煤业公司也入有gān股呢?牛铁柱写的那封揭发信会不会牵涉到煤矿入股或者刘颂明入股的事情?她突然又想到李宜民说的那个打电话反映情况的人,看来这个人是个关键人物,一定要千方百计找到这个人,然后从他身上打开红星煤矿矿难事故的缺口,再追查领导gān部在煤矿入股的事情。于是她在离开火葬厂的时候给李宜民打了个电话:“老李吗?现在看来,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是个关键人物啊,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那个人,并且还要保护好他,小心有人再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