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唤诚点点头:“我已经告诉她你是她的亲生母亲。报chūn,咱们有什么约定?我怎么不记得啊!”
叶报chūn感情复杂地说:“陈老师,请你原谅,我真的不是想打乱你们平静的生活,谁知道陈香知道。”
陈唤诚没有望叶报chūn的脸,而是仰起头望着天花板说:“报chūn,你不应该有这种思想,我也不记得咱们当年曾经有过什么约定,你是陈香的亲生母亲,母女相认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我说过我一辈子都不再认陈香了,让她以为她就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哈哈,报chūn,那可能吗?公平吗?有必要吗?一个人在社会上生活,并不是处在真空中的,就是我们不说,别人也会告诉陈香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因此我就亲口告诉了她她的身世。报chūn,你应该认她,她也应该认你,咱们都到这把年纪了,人越老越把亲情看得重,你们母女团圆是件非常好的事情,我怎么会怪罪你呢?也没有理由怪罪你啊,你也不要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陈香也应该在你跟前尽尽孝心,对了,田秀苗就是你的小女儿?”
“是啊,她现在在河东办案,毕业后分配到公安部了。”
“怪不得我刚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有些面熟,她很像年轻时候的你,秀苗是个不错的孩子,很有能力,也很有前途。报chūn,你的晚年肯定是幸福的。”
“陈香怎么样?我看她也不错的,对你还孝顺吧?”
陈唤诚说:“还算孝顺吧,优点是热情善良,缺点是自己没有主见,容易被别人左右。她没有秀苗有前途。”
“这可能是遗传因素在起作用,陈香的亲生父亲性格和陈香有些相似,容易听信别人的谎言,就说我吧,人到底怎样,新婚之夜他自己能不知道?难道那还不能说明一切吗?可是听了别人的谣传,就非说咱们两个这样了那样了,他就是没有文化、没有脑子的人,而秀苗的父亲是个不得志的支边大学生,因此秀苗的智商可能要比陈香高一些。”
“是啊,遗传基因这个东西也神奇,有的孩子是继承父母双方的优点,有的是专门继承缺点,优点和缺点一比较,差距就大了。唉……这个事情不是人能够左右的。”陈唤诚没有再赞扬田秀苗,也没有多议论陈香,她们毕竟都是叶报chūn的女儿。
叶报chūn作为陈香和田秀苗的亲生母亲,有些敏感:“你是陈香的父亲,可能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吧,其实女孩子家就那么回事,我反而经常替秀苗担心呢,她gān公安那一行打打杀杀的不安全。我生这两个女儿,性格都像他们的父亲,没有一个像我的。”
“我看秀苗还是蛮像你的,在河东我见过。”
“她只是长得像我,你没有见过她的父亲,其实她更像她的父亲。唉,她现在在河东,陈香给她打了电话,说要去认妹妹,我也很想去看一看女儿,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陈唤诚用右手拢了一下背头,忽然像明白了一些什么。报chūn是陈香的亲生母亲,又是自己当初钟爱过的女人。陈香也不是不知道河东省现在的复杂局面,本来散会后他是准备立即回去的,可是女儿再三请他回来一趟,回来了又好像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似乎就是为了让他见一见叶报chūn,陈香是不是对两位老人有撮合之意?如果换了别人,陈唤诚是根本不会考虑的,现在工作上的事情已经令他焦头烂额了,他哪里还有心思考虑自己的事情。可现在在他面前的人偏偏是叶报chūn,是陈香的母亲,当初就是因为他的拒绝,使报chūn一生受了很多坎坷,一直让他愧疚不已。
其实叶报chūn从女儿陈香的话语之间已经听出了弦外之音,从当初陈唤诚拒绝她的爱开始,她既不恨陈唤诚,也没有忘记陈唤诚。在她看来,她爱陈唤诚,陈唤诚也是爱她的,只是因为陈唤诚在农村老家已经结了婚,他又是个品德高尚、律己甚严的人,他不可能做出让社会或公众指责的事情,因此面对陈唤诚的拒绝,叶报chūn非常理解。但是一个人如果从心底爱上另一个人,有些人表现出来的是如痴如醉,不顾一切;有些人则会表现得非常理智,顺其自然。她和陈唤诚都属于比较理智的人,当时彼此虽然感情很深,但是既没有越轨行为,也没有恋爱不成就生恨的结局。叶报chūn因为崇拜陈唤诚,后来婚姻的尺码总以陈唤诚为标准,与陈香的生父离婚就是因为两个人的性格和文化层次差距太大,一个行为粗俗、性格粗bào的人是根本无法和文质彬彬、极有素养的陈唤诚相比的,也是无法和温柔内秀的叶报chūn和睦相处的,矛盾便自觉不自觉地产生了。陈香的生父嫌弃叶报chūn身上有“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习气,叶报chūn则嫌弃陈香的生父不学无术,没有思想,低级趣味……
叶报chūn离婚以后遭到同事的非议,受到领导的批评,说她不爱工人阶级爱资产阶级,脑子里边有资产阶级意识。她受不了别人的毁谤,正好上边下达了支边任务,她就报名到新疆去了。后来在新疆与田秀苗的父亲结婚,也是因为那个男人各方面都比较像陈唤诚……
陈唤诚和叶报chūn都沉默着不说话,叶报chūn误以为是陈唤诚不想让她到河东去,或者说陈唤诚时至今日仍然没有娶她的意思,不觉又伤心落泪了:“陈老师,我不该来找陈香,也不该提出去河东看望秀苗的要求,让你为难了,不行我就不去河东了。”
陈唤诚明白叶报chūn话中的意思,其实他觉得报chūn的要求一点儿也不过分,只是河东现在太复杂,矿难事故,官股问题,连续出现恶性事件,他知道一回河东肯定是非常忙的。于是说:“报chūn,你到河东去看望秀苗是可以的,只是因为我最近比较忙,不一定有时间陪你,既然陈香要和你一块儿去,就让她陪你吧。”
叶报chūn听陈唤诚这么一说,终于松了口气。这时陈香把饭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说:“爸,妈,吃饭了,尝尝女儿的手艺如何?”陈唤诚和叶报chūn谦让着到餐厅里去,这一家三口看上去就是父亲、母亲和女儿,根本看不出陈唤诚和叶报chūn不是夫妻。
路坦平在散会之后去拜见了一位老领导,他的升迁一直都有那位老领导的关注和支持,可是最近这位老领导听到了一些关于路坦平的问题,特意搞了一些调查研究,他发现现在的路坦平已经不是当年的路坦平了,他已经蜕化变质,再也不能支持他了。因此在路坦平去拜见那位老领导的时候,遭到很严肃的批评。他掌握路坦平的情况相当详尽,令路坦平一阵心惊,直冒虚汗,路坦平这时才真的感觉到自己的危机。
回到宾馆,他接到了苗盼雨从河东打过来的电话,路坦平详细询问了他不在这段时间河东省发生的情况。在苗盼雨的汇报中,有三点让路坦平感到非常不安,一是周姜源说是给她母亲治病,已经离开河东了,并且从天首集团提走了属于她的那几千万巨款,有外逃的迹象,是不是这个女人已经嗅到什么危险信息了;二是天首市连续发生人命大案,已经惊动公安部,他从侧面也了解到,十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一闭幕,中纪委就要派联合工作组进驻河东省,矛头很可能是冲着他路坦平及他的那些亲信来的,这让他感到了危机;三是他从苗盼雨的汇报中感觉到天首集团的严重亏损局面已经不可扭转,部分人士在天首集团入股分红的事情可能已经被省纪委发觉,只要省纪委知道,中纪委肯定也会知道,这可是件要命的事。他现在再看苗盼雨,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当初一心创业的人,现在的苗盼雨一直在惦记着出国的事情,看样子他和苗盼雨露水夫妻的生涯也该结束了。他在收受第一笔贿赂和苗盼雨通jian时正是chūn风得意的时候,也就在那个时候,中央加大了反腐败的力度,有好几个省级gān部落马,有省长也有省委书记,路坦平怕了,他开始思考自己的退路了。他把两个儿子都弄到了国外,他和苗盼雨也都悄悄办了出国的护照,保存在工商银行的私人保险柜里,指望着有朝一日和苗盼雨双双到国外去生活。现在看来他是走不了了,因为中纪委的领导已经有了明确的指示,由于河东省部分省级gān部可能涉及官股问题,近期河东省的副省级gān部一律不准外出,任何人有什么行动都必须向中纪委河东工作组请示。工作组虽然还没有到达河东,但是已经开始工作了。路坦平现在也担心苗盼雨身上出什么问题,当初他向河东省各大银行是打过招呼让它们贷款给苗盼雨的,他也知道苗盼雨给了各大银行行长一定的好处,钱能不能追回来,这是银行与苗盼雨之间的事情,追不到他的头上。他在苗盼雨贷款这件事上只说过话,没有做过任何批示,话为空,笔为踪,没有证据就不能追究他路坦平的责任。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苗盼雨,因为他和他的两个儿子在河东的所有经济问题苗盼雨都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苗盼雨远走高飞,只要苗盼雨能够逃到国外,那么他路坦平就相对安全了,他并不知道苗盼雨以南瑰妍的名义又办了一个护照。于是他十分惋惜地对苗盼雨说:“小雨,你现在必须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已经涉足天首市的黑恶势力了?”